“當然,當然,”查瑪連聲道:“我想說的是,藍衣派雖然名聲腥臭,式微消亡,但暗地裡,仍在極小範圍內偷偷傳播,每一代都有傳人,精緻入微的死亡藝術亦得以傳承和延續下來。他們不知痛苦為何物,可以忍受任何酷刑而不吭一聲,他們身上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都為刺殺而生,其殺人手法更是千變萬化,匪夷所思。”
“你找到這樣的人了?”丹西說話從來單刀猛進,直點要害。
政治交易從來都是赤裸裸無遮無蓋的。對於丹西而言,這就如商業合約一樣,條款越明晰,內容越清楚,交易也就越容易達成。事後,無論因對方守約而照章付款,還是因對方違約而按價索賠,都不會產生任何歧義。詩人騷客的含蓄風流、官樣文章的矯揉造作,在他的談判桌上沒有任何市場,如果對方玩弄這種文字遊戲,丹西會用清晰明瞭的語句翻譯複述一遍,然後等他首肯、否決或者補充。如果對方繼續使用這種可笑的手法,丹西不會再有耐心跟他磨蹭,因為這樣的人,不值得作為一個合適的交易對手而受到應有的尊重,多半隻是一個有文化的江湖騙子而已。
“有,”查瑪正越來越熟悉丹西的風格,“他就在門外等候接見。”
“門外?”除非一流高手,否則人到了門外,丹西不會不察覺。
“是的。”
“請他進來吧!”
一個頂著蓋頭,身披藍袍的人走了進來。袍子的式樣與黑、白、紅三派相似,也印有聖火圖樣,但丹西心下估計,此人的大袍襟下,定然隱藏了不知道多少把武器。
來人取下蓋頭,露出一張慘白的長臉。不用問,這是因為常年離群索居,總是在黑暗中行動,極少受陽光照射所造成的。
“我是丹西,您是?”
“獅巢血老。”
“所有藍衣派首領都沿用開宗立派者的尊號。”見丹西疑惑,查瑪連忙解釋。
眼前這個不知第幾代的獅巢血老,顯然是一隻世所罕見的珍稀動物、一臺精密無比的殺人機器,是真主恩賜人間的恐怖主義傑作。
他就坐在丹西身前兩米處,神光內斂,面色平和,模樣、身材、相貌、神態、氣勢,無論從哪個方面觀察,都一點也不起眼,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對自己會有任何威脅。就連丹西這樣的武功好手,即使查瑪有言在先,依然無法從此人身上嗅出半絲危險氣息。
倘若此人真是能隨心所欲地收束淵深似海的氣勁內息,那他顯然已是與伊森、休倫等同一級數的絕頂高手。當然,一個毫無內力的人,也會造成同樣的效果,而丹西考慮問題謹嚴周全,需要窮盡一切可能性,從不會盲目輕信。欲瞭解敵軍虛實,要派前哨部隊試陣嘗敵;欲考察對手武功,要出手試探。
“請用茶。”
丹西手一拂,桌上一盞茶盅緩緩向獅巢血老飛去。
扔茶杯是容易的,普通人都能做到,但要像丹西這樣,四平八穩,滴水不漏,以恆定速率緩緩在空中飄動,沒有極強內功,絕難做到。
“領主好身手。”血老眉間一動,“但藍衣派取予自有分寸。無功不受祿,便是滴水之酬,亦須在立有寸功之後。”
血老的手上腳上沒有任何動作,但那盞香茗卻突然轉向,彷彿進入一個異度空間,沿一條弧線飛回桌面,就在啟動前的原位停落,無半點水絲濺出。丹西雖然知道血老是在遙發氣勁,但對方如何出招變力,換位轉角,一點也覺察不出。而且血老的分寸拿捏得十分妥當,雖推回杯盞,但整個過程不對丹西構成任何威脅,也令兩者間的敵意降至最低。
丹西以為這是獅巢血老的職業習慣,不飲食任何未經安全檢驗之物。
查瑪則附在他耳邊介紹緣由:與任何流傳範圍很小的秘密組織一樣,藍衣派是一個極端保守封閉的團體,對外部勢力具有天然而強烈的警意戒心。對外交往時,他們不隨便施予,除非別人對其有所貢獻,也不隨便接納,除非自認為有十足的權利,屬應得之份。
不施無功之酬,不邀非分之賞:…丹西心內嘀咕,一個控制不了的刺客殺手,對自己和敵人具有同樣大的威脅,這種人物,比一個公開的敵人還要危險。
“血老若想重建‘天堂’,我可以提供一切便利,土地資金全由自治領支付,管理權歸於藍衣派。唯一的條件便是,我國死士跟隨你們的敢死隊員一同接受訓練。”丹西佈下香餌,準備釣魚──欲控制和尚,先得給他修座廟。
“我萬里迢迢趕來,可不是來當什麼教頭的。”血老沒有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