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在這樣的形勢下,為什麼不放手一搏,為我們的明天,豪賭一場呢?!”
丹西兩手扶著桌沿,在幾十盞枝形大燭臺的照耀下,目光中閃動著懾人的光芒。
病痛的痊癒加上長期的修整,令丹西的身體和精神都處於前所未有的良好狀態,昔日的霸氣、活力和冒險精神也得以恢復。
該隱藏銳氣的時候,他絕不輕易露出鋒芒,而機會如若出現,他下起手來也絕不講任何客氣,立刻從冬眠般的蟄伏狀態中一躍而起,變身為飛撲的猛虎。
“如若我們一進攻,敵軍就立刻逃竄,他們的機動力優於我方,我們豈不依然錯失良機,無法完成殲敵任務嗎?”
任何戰爭方案都必須經過仔細推敲錘鍊,方能不斷完善。貝葉換個角度,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看得出,他的內心裡也有些不太贊同丹西的冒險出擊行徑。
“蠻族的戰法特色鮮明,那就是靈活機動的野外運動戰。我軍出壘進攻,對戈勃特而言莫若天賜的殲敵良機,他定然不會放過。”丹西坦然應對:“蠻族騎兵肯定會利用其機動優勢,與我軍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既誘我深入,又可以尋覓我軍漏隙,隨時把握戰機。”
“故而我認為,除非爆發馬瘟,敵人絕不至於棄戰機於不顧,不回頭地撒腳丫子逃跑。而如果真的爆發了馬瘟,馬背上的蠻子們僅憑兩條羅圈腿,又難以逃出生天。”
“如若蠻軍沒有如期出現馬瘟,本次軍事行動失利,我們又該如何面對敗局呢?”
戰前規劃,方方面面的因素都必須仔細計議。謹慎的老軍師安多里爾,更是習慣性地未算勝,先算敗。
“不錯,敢於冒險並不意味著魯莽行事,在戰術執行方面我們必須慎之又慎。在進攻的頭三天時間裡,我軍將不急於尋敵會戰,應騎步協同,均衡行軍速度,穩步挺進,保持軍陣的整體牢固性,避免為蠻軍所趁。”
“斑疽瘟的潛伏期大概為三天左右時間。三日之內,如果發現蠻軍有爆發馬瘟的跡象,全軍各部立刻放棄輜重,毫不留情地窮追猛打。如果三天時間過去,敵軍仍未有爆發馬瘟的跡象,那麼我軍立刻停止前進,所有出擊部隊將重新集結,再築營壘,等待後方的增援,或者準備撤退。”
“這樣一來,如果失敗不至於全軍覆沒,我軍的損失可以控制在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換句話說,猛虎軍團的主幹力量還是能夠保留下來,仍有力量重新築營,固守待援。”
丹西胸有成竹地應對來自各方面的刁鑽問題,剛才愕然、譁然的謀臣戰將們,漸漸變成了默然。他們各自撓頭捋須,細細思索丹西對戰爭形勢作出的分析研判。
安多里爾等謀臣強調的是萬無一失、算無遺策,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可是,戰爭從來沒有人能夠做到精算,而只能是概算。而丹西等統帥,作為風險的最終承擔者,不能忽視風險,但也不應一味地懼怕和迴避風險,他們的任務是仔細計算軍事行動的風險收益比,據此決定採取何種軍略。
能接受何種程度的風險,與統帥的個性關係密切。當南北戰場都處於僵持階段時,猛虎軍團靜靜地趴伏,屹然不動,耐心地守候著機會的降臨。
而一旦時機成熟,進攻的風險收益比變得對本軍有利時,丹西隱匿極深的賭徒性格馬上故態萌發,毫不猶豫地押上重注。
兵形若水,戰爭不似推演數學公式那樣規範而機械,形勢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
南北兩個主戰場各自獨立作戰,南線戰場的勝利看似與遙遠的北部戰場毫不相干,但具有全域性眼光的統帥,卻能敏銳地發現兩者間的微妙關係,並牢牢把握住機會。
丹西之所以敢冒險出擊,在於為防止戈勃特提前逃竄,跳出死迴圈,擺脫歷代閃特王國的戰略窘境;在於從輸不起變為輸得起,有了放手一賭的本錢。
而冒險成功的關鍵,則寄託在蠻族馬群也潛伏著斑疽瘟的疫畜上。
“諸位,先賢曾言,人的一生只有兩件事情可做,一是行動,二是等待。”看看無人再有問題,眾將已領會到自己的思路和意圖而使得臉上的表情從默然轉為釋然,丹西以平緩的語調開始了自己的戰前動員。
“等待讓人心焦氣躁,坐臥不寧,寢食難安,但它是我們生命煉條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沒有等待,就找不到合適的行動時機。輕率而為,只是莽夫的躁動,也只能令成功率大打折扣。”
“同樣的,等待只是手段,行動才是目的。沒有行動的等待,毫無任何意義,只是打發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