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秦漁沒有回頭,也沒有再看兩個小女兒一眼,只是誠心懇求。
姐妹二人卻是從中聽到了最深沉的苦痛。
她們想要跑上前去問一問父親,可不可以不要兵解輪迴,拋下自己。
可是,在那如山般的壓力之下,卻是半步不得前行。
在頭腦近乎空白的情況下,她們聽清了那位道袍童子說的話:“秦漁,你放心去吧,此次破了元陽,毀壞根基,的確是糊塗透頂,有今日之報也是你咎由自取。不過,有為師在,他日輪迴終有再起之日。”
聲音冰冷淡漠,沒有一絲溫暖:“天狐從今日起當脫去妖身,兵解之後前往東海閉關苦修,他日自有脫劫之時。至於你們的一雙女兒,老道自有安排。”
“天狐你脫劫需要四寅正命之人相助,紫鈴、寒萼就嫁給他,到時自有母女團圓之日。”
這不是商量,是判決。
秦漁面色灰敗,不捨的看了一眼寶相夫人,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紫鈴和寒萼二人,眼中流下淚水。一掌拍在頭頂,轟然倒下。
天狐寶相夫人沒有流淚,目光呆滯的靜靜望著秦漁元神被極樂真人收在袖中,把彌塵幡、白眉針等寶貝一一放在地上,並囑咐兩個女兒以後當勤加修練,聽從祖師安排。
然後,她就掏出一柄小劍,刺入心臟之中,倒地化做一隻巨大白狐。
元神同樣被極樂真人收入袖中。
後來,極樂真人說了一些什麼,八歲大小的秦家姐妹已經記不清了。
她們甚至不願意回想當日的情形,一想起來,心裡就會很痛很痛。
這些事情,一天天的慢慢淡忘,再深的傷口總會有癒合的時候,修練途中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兩姐妹也漸漸習慣。
無論嫁的是司徒平也好,是王平李平也罷,既然不能違背,那就只能順從。
母親在東海一處孤零零的小島洞窟之中苦熬歲月,她們有時會想要去看看……可是,因為極樂真人的大局佈置,許多事情也只能想一想。
前些日子,秦紫鈴判斷失誤,不但計劃失敗,還被人抓住嫁人為妾,當時認為這是天大不幸……
可奇怪的是,無論是她,還是妹妹寒萼,漸漸的就把那位霸道不講理的男人當做了依靠。
有時候她會認真的想一想,母親會不會責怪自己姐妹換了夫婿呢?
或許會,或許不會,總得幫她脫劫吧……
黑暗中總得渴求曙光。
對某人承諾下來的話語,她們願意相信。
“可是,他為什麼要那麼傻?一定要去面對那道劍光呢,就不能避開一二嗎?”
見到那白袍身影一往無前正面迎戰那道太乙分光劍氣,兩姐妹只感覺心臟絞痛。
巨大壓力壓得她們喘不過氣來,身體都微微顫抖。
本已彌合的傷疤重新被揭開,血淋淋,痛徹心腸。
……
幾人正爭執間,耳中就聽到一連片驚呼。
“綠袍老祖動手了。”
“不好……”
“果然歹毒。”
“他的目標是江少遊……”
漫天金星如大河奔湧,帶起一蓬光雨,如同星河倒洩般,向著那白袍身影衝擊而去。
還在途中就散開成一片羅網,封死了四面八方的逃逸之路,尤如一片連天接地的金色巨牆,壓了過去。
這一次出手,綠袍似乎吸收了先前的教訓,那些百毒金蠶蠱全都飛行無聲,靜悄悄的撲到。
金光掩映間,能見到他面上的嗜血猙獰神色。
透過淚光,秦紫鈴看到那白袍身影兀自未覺,仍然縱橫劈斬,劍招雄渾剛強。
耳中聽到一片嘈雜驚呼……
她身體冰涼,只覺沉入最深沉的黑暗之中,眼前一切全都失去了色彩,嗓子眼也彷彿堵住了一般。
叫聲壓抑在喉嚨裡,連自己也聽不分明。
突然,她的手臂一痛,被人死死抓住,耳邊聽到一聲狂喜歡呼:“他不見了,躲開了,老爺躲開了,姐姐……”
這聲音有些嘶啞,帶著急喘語無倫次。
秦紫鈴知道是妹妹在激動呼喊,這是極為開心了,聲音都變了腔調。
心臟重新恢復跳動,眼前的黑白色又恢復了光彩……
她狠狠的揉了揉眼睛,定睛望去,就見到那數萬朵金星呼嘯而去,迎面相對的,卻已是白谷逸和朱梅那生死幻滅的劍陣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