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搶錢。她有兩百塊港幣,還有三條新裙子,一雙新皮鞋。皮鞋是紅色的,好時髦的,是去年任奶奶託人從香港帶到上海送給她的。
“丘小姐,我是這兒的僕人,我替你把行李送到房間。”
僕人?工人,媽說過香港的有錢人都有工人,她想想,笑笑,把旅行袋交給她:“我不是丘小姐,是丘婷婷,你叫我丘婷婷。”
“你是主人,我是工人,我不敢叫丘小姐的名字。”
女僕走進去,另一個女僕迎過來帶她進客廳,譁,客廳好大,地上軟綿綿。
“丘小姐喜歡喝甚麼?”
“這……”她想著在上海時,對戶的張叔叔教過她,奸好喝的:“朱……古力。”
不久,女僕推來一輛金色的餐車,餐車上有飲品、點心和糖果。
丘婷婷每樣要了一些,女僕問:“丘小姐要不要回房間休息?”
“是有點倦,想著能來香港,幾晚沒睡好,但是,我還是想等任俊銘回來。”
“孫少爺要很晚才能回來。”
“昨天通長途電話,他知道我今天來的。”她有點不開心。
“沒辦法,生意上的應酬多。”今天金翡翠在家開舞會,任俊銘被邀請做男主人,不到天亮,他不會回來。
“啊,好吧,我想躺一會。”女僕帶丘婷婷進內廳,內廳地面滑的,光亮的,冰涼的,沒甚麼傢俱,四周有一排排金色的高背椅。
丘婷婷呆看了一會,傻氣的問:“這兒還開溜冰場?”
“這是跳舞廳,孫少爺每個星期日都在家裡開舞會。”女僕微笑回答。
“舞會?”丘婷婷倒不好意思問得太多,但她實在不明白。
跳舞廳旁有道玻璃纖維的樓梯,扶手用水晶做的,水晶扶手內裝了燈,金色小珠在裡面滾來滾去,很美。
經過跳舞廳,是個小偏廳,小偏廳內只有一張日式矮枱,地上鋪滿長毛地毯,地毯上綴滿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地墊子,旁邊有樓梯,女僕帶她上二樓。
女傭推開一扇門,嘖嘖,這房間多美,別的不說,單是那張床,一看見就想睡。
她大概太倦,換了套布睡衣,人倒在床上,又軟又香,一會就睡著了。
她一覺醒來,覺得精神很好,床頭有個鍾,一看,五點,不會吧?她進房間已經五點,她搖搖鍾,沒壞,譁!睡了十二個鐘頭?怪不得肚子嘰咕、嘰咕。
她穿上布鞋,想出去找那些女工人看看有甚麼可以吃的。
她聽見樓梯有腳步聲,她好高興,走上來的,竟然是個年輕的男人。
他穿了一套很漂亮的深灰色西裝,這個人她好像見過,但又好像沒有見過。他一面拋著車匙,一邊哼歌,跑著上來,看見丘婷婷,呆了呆,一會,又指住她,很小心的問:“你是……丘婷婷?”
“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你來這兒幹甚麼?”她拉了拉睡衣。
“我住在這兒,當然要回來。”
“任俊銘?”她好高興的叫出來:“你本人比照片還漂亮,我認不到你。”
任俊銘打量她,這土頭土腦的就是丘婷婷?看她的髮型多老土,像個丫頭,她身上穿的是甚麼鬼東西!女人睡覺不是穿睡袍嗎?還有那雙布鞋,哎!那朵紅花,像拍民初劇。
“你為甚麼不睡?半夜三更在這兒幹甚麼?”任俊銘心虛,她不是等他回來吧?
“我睡了呀,一睡就十二小時,連晚飯也沒有吃,你不是剛回來吧?談公事、搞應酬要通宵?”
“這個時候廚房的傭人已經休息,你睡房有冰箱,裡面放了很多食物。”
“怎麼把家裡的冰箱放在我房間?”
“我們家裡每個廳、每個房都有冰箱,你不要大驚小怪,晚安,我明天早上還要上班。”
“晚安?太陽都快出來了,任俊銘,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我們談談好嗎?反正你上床沒多久又要下床,香港上班是朝九晚五的,是嗎?”
“我每天十時半才上班,對不起。”任俊銘不耐頃:“改天見。”
“你吃早餐的時候我會在的。”
“我今天不吃早餐。”任俊銘打個呵欠,也不理她,直上三樓。
丘婷婷來香港耽了三天,自從初來那晚之後,她沒有見過任俊銘。
這天,他五點多就回來了。
丘婷婷馬上拉住他道:“任俊銘……”
“你身上穿的是甚麼衣服?”
“睡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