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看起來非常漫長的時間,寧淵終於鬆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但是他的人卻並沒有從她身上起來,而是用手肘撐住一側的草地,用一個頗為曖昧的姿勢懸在她的上方,一雙情緒不明的眸子緊緊鎖定了她。
何當歸只覺得自己被這一道感覺上熟悉到了極點的目光瞧得耳根發熱,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說:“讓開,你太重了!”聲音不自覺的在顫抖,奇怪,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寧淵一把摘下自己的面巾丟在一旁,露出了蒼白失血的薄唇和唇邊的一抹血跡,不過因為他的臉是易過容的,所以如今看上去還是白中透粉的好氣色。寧淵略微弓起了腰背,竟然又把那該死的頭擱在她的耳畔,一開口就把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已經燒得燙熱的耳朵上,他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說:“當然重了,因為我是男人……以後你對這一點會有更深刻的認識。”
何當歸聞言,又對著他的胸膛狠狠推了一把,成功的從他口中又推出一些鮮血來。
寧淵惱怒地瞪著她:“你這個不知感恩的女人,我剛才救了你的命,你現在居然又來謀殺親夫,待為夫好好教訓教訓你!”說著,他那沾了血的唇就向著她的湊了過來。
何當歸一邊拿手捂住嘴巴,一邊把目光從寧淵的頸側穿過去,驚叫道:“小遊,你怎麼會在這裡?”
寧淵也聽到背後傳來某個人的呼吸聲,於是不滿地低哼了一聲,用手掌撐著地面爬起來,然後伸手把何當歸也從地上拉起來,回身後就看到一個小廝打扮的清秀少年,比他矮了一個頭,十四五歲的樣子,正直直地望著何當歸,那眼神著實奇怪得緊。寧淵低頭瞥了何當歸一眼,問:“他是誰?”
那小廝也雙眼發亮地看著何當歸問:“小姐,你知道俺是誰嗎?快點告訴俺吧!”一張嘴就是一口地道的山東話。
何當歸撲哧一笑,旋即走上前,用素手輕輕拍了拍小廝的臉頰(直看得寧淵頭上冒出一縷青煙),幫小廝拍掉了臉上沾的一片草葉,她微笑道:“剛才就是你藏在草叢中,用血湯潑了那個面具人吧,小遊,幹得好!”
“小遊?原來俺叫小遊啊!”小廝憨憨地摸頭一笑,又問,“那小姐你叫什麼呢?”
何當歸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上一世在羅家唯一的一個好朋友,眼睛彎成了兩道小月牙,耐心地告訴他說:“你本是山東鄒縣人,後來逃荒逃到揚州來,有一天被馬車撞傷抬進羅府裡治療,可是因為撞到頭所以失去了所有記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忘了自己是什麼人,這個‘小遊’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你跟著我姓‘何’,因此全名叫做‘何當遊’。而我的名字叫何當歸,小字清逸,你可以叫我小逸或者清逸姐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和小弟,走,你跟著我回桃夭院吧……”
這一個被何當歸取名叫做“何當遊”的清秀少年不是別人,而是大少爺羅白前上一次清晨時分,從羅西府的堂叔小妾戚三孃的“清雅園”裡偷香竊玉歸來,然後在羅東府的大門前撞到的那個小乞兒。後來,羅白前的小廝雄黃把他弄進府,並按照羅白前的吩咐把他放到北院的下人房裡,不到半日小乞兒就清醒了,也並未受多重的傷,一劑黃芪黑棗複本湯就讓他從床上哧溜爬了起來。
正當雄黃以為這次事故已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時候,小乞兒摸著腦袋憨憨笑一笑,問:“俺、俺是誰啊?”
經過一番對話,雄黃髮現小乞兒雖然笑的樣子有點憨,可腦子並沒撞傻,而是失了憶,聽他一口一個“俺”的北方口音,原來還是一個外地乞丐。見這小乞兒被自己駕的車撞出了毛病,雄黃不禁愁悶,是把他扔回大街上呢,還是留在府裡呢?雄黃跑去問羅白前意見的時候,正逢上羅白前起床氣最旺盛的時候,因此斥責了兩句就甩手不理此事了,雄黃索性也學著他主子的樣子,眼睛一閉就裝作看不見那小乞兒了,反正不也沒撞死人麼,誰讓那小乞兒在別家門口亂蹲,咱們羅府的貴門庭豈是他的賤腳能踩得的!
雖然雄黃“看不見”小乞兒了,可是小乞兒並未因此就在世間消失——下人房裡驟然多出了一個十五歲的陌生少年,人來人往的經過時都禁不住扭頭多看兩眼,呵,哪兒來的一個黑小子?畢竟,羅府的下人大多都白白胖胖,驟然出現了一個黑瘦的異類,確實比較扎眼。
入府的前兩天裡,這少年身上有傷時,他就半躺在大通鋪上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呵呵直笑,誰看他他就衝誰笑。等傷好得差不多了,他就自顧自的下地活動筋骨,又扭脖子又轉腰。別人劈柴,旁邊多一把斧子,他就上去一塊兒劈;別人挑水,井邊多一個水桶,他就上去幫著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