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用絲帕拭去眼角的兩點清淚,在燈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平復了一下,她說道:“老祖宗,川芎生的女兒何當歸是個妖孽之屬,絕對不能讓她回來!”
老太太面色大變,用指甲颳著銀如意的紋理,低聲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是逸姐兒的二舅母,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孫氏搖搖頭:“媳婦不是胡說的,我聽聞,大嫂也曾跟您提過此事,可是沒能引起您的重視。昨天,北院的假山塌了一塊,落下來的岩石砸死了一隻經過的仙鶴,媳婦得信後立刻去北院察看,發現現場一片狼藉,仙鶴先是被砸得慘不忍睹,又被兀鷹啄食!老祖宗,仙鶴乃祥瑞之物,咱們府上的園子裡統共也只有八隻,如今無緣無故地就死了一隻,這就是一個訊號——何當歸是個妖孽,咱們決不能讓她進門!”
老太太皺眉,理理衣襟坐直身子,說:“湄姐兒啊,我知道昔日裡你跟逸姐兒的娘有些小隙,紅過幾次臉,可逸姐兒她只是個十歲孩子,打小又沒個親長庇護她,可憐見的。如今,川芎也皈依道門與世無爭的,半生只得這麼一點骨血,你又怎忍心再把逸姐兒攆出門去?她一個小孩能佔多大地方,有多少吃用?你就容忍一些吧,把對瓊姐兒的心也分出一些給旁人來,別忘了,你可是當家主母。”
“老祖宗,您真的錯怪媳婦了!”孫氏滿面委屈,兩行熱淚從臉頰上滾落,“媳婦蒙老祖宗信任,十年來執掌中饋,跟她一個晚輩能有什麼仇?至於她母親川芎,昔日我與她同年進書院唸書,又同年出嫁,我們是多年的閨中密友,哪兒來的隔夜仇?我完全是為咱們羅家全家人考慮,川芎的女兒真的是個不祥人!”
“二嬸子,三妹妹是不祥人?這是什麼意思啊?”羅白前自從剛才聽得孫氏說的事和他的秘密八竿子也打不著,立刻大鬆了一口氣,像看戲一般看著老太太和孫氏你來我往的說著關於三小姐的話題。不過,孫氏為什麼要說她是“妖孽”是“不祥人”呢?
“老祖宗,媳婦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俗語云‘皇帝家也有三門窮親戚’,就算逸姐兒的出身差些,我們羅家也能容得下她。這些年來,念著老太爺的名字上門的窮親戚何曾斷過,哪一回媳婦讓他們空著手走了?先前您說把讓我安排把逸姐兒接回來,那時我剛從孃家奔喪回來,一票家事已經堆積如山。我什麼都顧不上管,進門辦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丁熔家的去水商觀接逸姐兒,可她不肯回來!”孫氏朝門外揚聲喊道,“丁熔家的,你快進來說說!”
門簾一鼓,一個年約五十的白瘦婦人走進來,福禮道:“老祖宗晨安,給二太太、大少爺請安。”
老太太點點頭,說道:“丁熔家的,你兒子現在也是官身了,早晚的你也要被冊封為誥命夫人,以後就不要給我們行禮了。”
丁熔家的不卑不亢地說:“我和我丈夫都是羅家的奴才,見了主子請安行禮是應當的,什麼時候都不敢忘本。”
老太太又點點頭,問:“你家奶奶讓你去水商觀接三小姐,聽說沒接到人?”
丁熔家的嘆口氣說:“二太太吩咐接三小姐回家,我和高大山家的連夜起程,趕了一夜的路,心道,‘老太太因為三小姐夭折的事連續幾日都食水不進,後來聽說三小姐又死而復生,老太太又成日唸叨著說她乖巧懂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她回去。咱們早一刻把三小姐接回去,老太太您就早一刻高興。’到了水商觀後,我們讓道姑進去通報三小姐,說家裡來接她回去呢。誰知我們在外面乾站了兩個時辰,既見不著三小姐的人,也見不著來回話的人。好容易,裡面出來一個傲慢無禮的道姑,卻告訴我們,三小姐說自己要住到本月十七再回家,現在還差了幾日,不能跟我們走!”
三房的梅孃姨掩口一笑:“真的假的?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兒!婢妾聽說那個水商觀坐落在深山裡,極貧極苦,假如婢妾呆在那種地方,做夢都要盼著家裡人把自己接走。三小姐莫不是摔壞了腦子,竟然不肯回來享福?”
孫氏緩緩掃視屋中眾人,最後目光落在老太太臉上,正色道:“各位,事到如今,有一件事我再也不能瞞下去了!”
“是什麼事?”幾人異口同聲地發問。
孫氏嘆氣說:“去年,我請來風水先生給看家宅,當時他就指著逸姐兒住的地方說,那個人克長輩。昨天,丁熔家的來報,說逸姐兒藏在道觀裡不敢出來見人,我聽得心頭一突,於是叫人去西大街請來李相士,讓他給咱們家佔一卦。起卦之前,我既沒對他說關於逸姐兒的任何事兒,也沒有給他逸姐兒的生辰八字。大家知道,李相士占卜的結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