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印象。三個懦弱的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嬌滴滴的養在宅門裡,別說她們自己逃走,趕她們出去也趕不走的,誰想這樣的女人竟帶著兩個女兒跑了呢。
“先別想扒她們的皮了,先想想怎麼應付局長吧,都說好了的親事,新娘子跑了,這不是落他面子嗎?咱們老大在人家眼皮底下,以後還有好?”太太恨恨地眯起了眼睛,“我看,要是臨時找不回三姐,就先拿四姐頂上去。”
劉老爺卻搖搖頭:“四姐不行。”
“怎麼不行!一個賤人生的丫頭片子,還比不過老大的前程重要嗎!”太太心頭起火,暗罵這老頭子怎麼沒染上花柳病死了呢。
“四姐有人家了。”劉老爺說,“她自己認識一個男同學,是豐業製藥家的大公子,鄭姨娘早跟我說過了,等四姐過了十六就嫁過去當小,我臨時變卦,不是得罪人家嗎?”
“那咱們老大怎麼辦?”
“我看,把百靈嫁過去。”劉老爺說,“她十六歲了,正合適。”
“她可是熊家的人,再說姨奶奶能答應嗎?老太太那邊又怎麼說?”太太遲疑地問。
“我妹妹生不出兒子,熊家把個生了兒子的小妾寵上了天,妹妹一氣之下回了孃家,都兩年了他們也不來接,難道還會在乎這兩個閨女嗎?至於我妹妹,吃我的,穿我的,我可不白養著她。”劉老爺又吩咐道,“這次可把人看緊了!”
鄭姨娘屋裡,四姐擔憂地問:“娘,他們不會拿我代替三姐吧?”
鄭姨娘正在做針線活,她幽幽地說:“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不過我倒是小瞧了李氏那個女人,她還真有膽子帶著閨女逃跑,不過這是有膽無謀。一個弱女子,還帶著兩個孩子,無依無靠的,簡直是找死。這做人啊,最不能衝動,做事情更要謀而後動,頭腦一熱做出的事情,總是讓人後悔的。雖一時被人壓制,但只要忍住了,細細謀劃,早晚有翻身的一天。只是李氏大字不識一個,所以也不懂這些道理。”
四姐若有所思。
鄭姨娘又摸了摸女兒的臉:“你早晚要嫁給趙公子當小,他們家大業大的,你可別仗著跟他有情誼就自以為是,得低扶做小伺候他們一家人,讓人人都念你的好。這男人啊,在女人面前都像孩子,你得花心思讓他依賴你,他早晚會離不開你的,到時候雖然是當小,你卻能當他的心頭肉。大房就是氣死,也拿你沒辦法。我是嫁給了老爺這沒心肝的東西才沒得著好,不過那趙公子,一看就是好擺佈的……”
第 9 章
坐這趟火車沒把雪蘭折騰死。
這是舊式的鐵皮火車,跑起來特別慢,還每個車站都停一停,從通陽到北平這一段路,如果是在現代社會,坐著高鐵,撐死走五個小時。
可在這裡,她們坐了兩天兩夜都沒到站,有時候火車乾脆在半路停下,幾個小時不動彈,簡直急死人了。
雪蘭實在撐不住了,還想幹脆半路下車算了。
李氏卻覺得花錢買了票,半路下車折本,說什麼也不肯。
“你過來躺我和你姐姐腿上睡,別和個猴似的到處折騰了。”李氏嫌她事多,把她摟在懷裡抱著,“咱們出門在外,你要聽話,時刻跟著娘,萬一叫人拐走了,娘上哪兒找你去?”
雖然是抱怨,聲音卻柔軟,好似春天的柳絮,透著一股黏糊的甜味。一路上她都在跟姐倆商量,到了北平該怎麼過日子。她說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永遠都說不夠。
“咱們先租個小房子,然後我去找幫傭和洗衣裳的活。”她小聲說,“咱們的錢省著用,也能用不少時日呢。”
“我也出門試試,上了這麼多年學,就不信找不到工作。”三姐說。
李氏和三姐自從成功離開了劉家,彷彿都變了個人,對前方的道路充滿了期待。
雪蘭摸摸鼻子,不太看好她們。
李氏當了這麼多年姨太太,養尊處優的,還幫傭、洗衣裳?她廚房都多少年沒下過了,至於三姐,才十五歲的小姑娘,能幹啥?
終於,隨著喇叭裡廣播員溫柔的聲音,火車停在了北平火車站。
走下火車,雪蘭覺得自己快虛脫了。李氏和三姐看上去也很累,尤其是李氏,她幾乎沒合過眼,一直盯著自己的倆閨女。
火車站非常熱鬧,到底是過去的皇城,簡直是舊時代和新時代更迭的特殊座標。
你會看到洋氣和高樓和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錯落交織,會看到留著長辮子帶瓜皮帽的人與提著公文包西裝革履的人走上同一趟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