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的原因,屋子感覺比去年暖和了不少,至少不用天天坐在炕頭上取暖了。
李氏帶著剩他娘出門了,要去布莊買布料和棉花,準備回來做新衣裳,因為雪蘭想給剩一家人和兩個丫頭做棉襖。
在雪蘭家幫傭是極好的活計,畢竟管吃管住,每月還有三四塊大洋。也是雪蘭家待遇好的關係,幾個幫傭怕被攆,所以特別殷勤。不過雪蘭高看了這個年代的窮人,大妮的全部家當居然只有一身單衣……而剩一家雖然有棉襖,可這棉襖破的跟什麼似的,都是拆洗了改,拆洗了改,都不知道傳了幾代人。剩一家每月有八塊大洋,又沒有別的花銷,照理說應該很寬裕的,至少做點棉衣也可以吧,但大部分月錢居然都被積攢了起來,人家小狗剩就穿著破了窟窿的棉襖棉褲到處瘋玩。狗剩的爹孃經常說,要攢錢給狗剩買地、買房,準備以後成親生娃……
雪蘭是不能忍受的,讓每天出現在眼前的人穿單衣過冬什麼的……對李氏說過後,李氏倒痛痛快快答應了。
也許是因為相處久了,有感情了,何況幾個幫傭都很實誠,很勤快。又或許是覺得家裡的幫傭不體面,怕他們丟人。還或許唱片賺了很多錢,所以心裡有了底氣,總之她很大方的宣佈要給全家做新棉衣。
幾個幫傭都很高興,但大妮當時就哭了,哭了半天說,自己七八歲就被送出去當丫頭了,給先前的主家看孩子,捱打,捱罵,還不給飯吃。主家非逼著她時刻抱著那孩子,不讓放下來,那孩子兩歲大了,她抱不動,只好用布纏在腰上,夏天腰上磨破皮潰爛,差點死了,還是鄰居看她沒了爹孃可憐,找人介紹了新主家,沒想到主家待她這麼好……
棉花和布料相對於吃喝來說,算得上昂貴,哪怕最賤的土棉布也很貴,普通種地的老百姓根本消費不起,有些窮家都是一身棉襖全家穿,就是這麼可怕。
大妮出去很久了,一直沒回來,春喜這邊等著沖茶,就出去找人了,結果春喜也不見了蹤影。
“怎麼回事啊?”三姐蹙了蹙眉,出去找人了,然後也不回來了。
雪蘭的身體不好,特別怕冷,一到冬天,恨不能天天縮在炕頭上,一見人去了都不回來,還以為李氏回家了,於是把手揣到袖子裡,蹬蹬蹬跑去了前院。
一出正門,就聽到院子裡的爭執聲。
“我不跟你們走,求你了嫂子,嗚嗚嗚……”大妮哭得很悽慘。
“你哭什麼哭,我們是來接你回家的。”一個女人說。
“我給你們磕頭了,讓我留下吧。”大妮哭著說。
“不知道夫人什麼時候回來,我們結了大妮的月錢,就領她回家。”大妮的哥哥說。
雪蘭一打眼就看到院子裡圍了許多人,狗剩他爹和三姐都在,大妮哭著跪在地上,家裡來了兩個陌生人,男人女人都衣著破爛,面板黝黑。
雪蘭湊到三姐身邊問:“怎麼了?”
三姐不理雪蘭,對那男女說:“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們先在門房處坐坐,等我娘回來了,自會給你們弄清楚。”
“好好,謝謝大小姐。”那女人急忙說。
“不,我不跟他們走,大小姐求您了,別讓他們帶我走。”大妮哭著朝三姐磕頭說。
“你這個死妮子,你幹啥呢!”女人過去拉拽大妮。
“嫂子,求您了,求您了。”大妮哭嚎道。
“別在這裡嚎喪,讓鄰居聽到了算怎麼回事,我們家又不是土匪窩,你哥哥嫂子來接你回家,我們還能攔著不成。快別哭了,隨我去後面收拾東西,等我娘回家了,就讓你跟著哥哥嫂子走。”三姐利落地說。
雪蘭愣愣地望著三姐,怎麼說這麼絕情的話啊,平時她對大妮和春喜不錯啊,有個好點心時,都同學一樣分著吃的。
大妮不再哭了,只是低聲抽噎,一雙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失魂落魄地跟三姐往後院走去。
誰知一關上了正院大門,三姐就對大妮說:“大妮,別哭,我剛才不那麼說,你哥哥嫂子肯定拽著你不撒手,有什麼委屈趕緊跟我說,為什麼不肯跟他們走啊?”
大妮是個特別實在的姑娘,噗通跪在地上,‘嗚’的一聲就又哭了。
“你快別哭了,趕緊跟大小姐說說啊。”春喜拉著她說。
大妮只顧著哭,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
春喜嘆了一聲,對三姐說:“大小姐,這事我知道。她哥哥嫂子,要把她……賣到窯子裡去。”
“啊!”三姐驚叫了一聲,然後厭惡地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