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鳳目閃著幾分狡黠的光。
〃少和我來這一套!〃我上前扶她,卻一動不動。
我瞪她:〃還沒玩夠?〃
託雅促狹一笑,〃十年未見,只不知你是否仍是那個與我打馬飛馳,飲酒歌舞的薇薇。〃
我攬緊她,〃我還是我,你呢?看來不是。瞧你這肚子,又有幾個月了?上回來信說要來京城探我,結果呢?〃
她臉一紅,〃都怨老莫。〃
說曹操曹操就到,老莫笑吟吟趨近,〃怨我什麼?呵呵。〃
我戲謔道:〃怨你閒來無事只顧當阿瑪,耽誤了託雅與我的約會。〃
老莫乾咳一聲,面色微微泛紅。
我忍笑問道:〃老莫,你倒是算算,現如今几子幾女?兩隻手恐怕數不過來吧?〃
老莫老老實實回答:〃剛好十個,六個小子,四閨女。〃
我噗嗤笑道:〃託雅,你的屬相與你堪稱絕配。除去彩霞彩薇與另一對雙生子,你一年半一個。多子多福,你二人可是佔盡了。〃
託雅一跺腳就要上前撕鬧我,被老莫攔下,猶自氣不忿:〃別的不好說,單這牙尖嘴利,半點沒改。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去!〃
我自自然然,一左一右挽著他二人的胳膊。
〃得了,要撕咱屋裡撕去。〃
香茗絮語述往事。
茶香,語甘,而往事,總有幾分辛酸。
老莫的父汗土謝圖部親王,業已辭世,臨終前父子二人終能放下逼母自盡的怨恨。
彩霞與彩薇雛雁離巢,遠嫁他鄉。
而我,生命中的陣痛,生活中的沙礫,直至今日溫潤如珍珠般平淡的幸福,三言兩語帶過,竟也只是輕輕巧巧一筆勾勒就足矣。
一時三人皆感慨唏噓不已。
老莫如是說道:〃幸而你我還能重聚!薇薇,再好不過。〃
託雅笑接道:〃不錯。仍是那一句,一見如故,莫逆於心。既莫逆,則永遠如故。〃
我笑嘆:〃好聽的都叫你們說盡了,我只能點頭附和了。〃
託雅留下陪我住了幾日,可一向自在的她面對皇家繁文縟節頗不適應,又是有了身孕,我便讓她先回去圍場。今非昔比,我已不是當年無足輕重的小宮女,皇家誥命福晉當然不能為所欲為先行進駐圍場,只得靜心呆在行宮。好在,避暑山莊美不勝收的三十六景,移步換景,各有千秋。著實令我費了不少腳程,一一流連觀賞。
直至七月末,公務纏身的怡王爺方撥營駐蹕木蘭。
闊朗無垠的草原落霞與群雁齊飛,天地間盡是瀟茫蒼秀之色。
遠處傳來促疾有力的馬蹄聲,伴著一聲悠長清嘶,一道白影飛馳而至。
依然霧濛濛黝黑的眸子,若隱若現的水光,訴說著不確定的懷疑。
我揚聲高呼:〃小倔!〃
小倔雙耳挺立,馬頭聳動,似欲從記憶中找尋我的影像。驀地,它蹄翻黃沙卯足了勁兒直直撞向我。
親孃哎!我暗道不妙。
老莫眼疾手快,輕輕一帶將我偏離它的執行軌道。
小倔撲了個空,更是不甘。呼哧呼哧不住打著響鼻。
我大笑著摟住它的脖子:〃野丫頭,還追日哪?等你半天就等來你這麼一撞?見面禮兒如此隆重,我可受不起!〃
它低低嗚咽,輕柔蹭我,舊時的親暱頃刻間歸來。我愜意肆意地享受著,人與馬,沒有利益的權衡,沒有複雜的爭鬥。簡單的感情,就是如此單純,輕易能尋回。
老莫指向小倔身後,〃它是紅豆,小倔的孩子,是匹母馬。〃
紅豆與小倔長得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通體雪白,惟有額上一小撮紅毛平添幾分俏皮。
我忍俊不禁:〃紅豆,可真是貼切得緊。紅豆它爹呢?〃
老莫慨然一嘆:〃不知,或許是野馬。〃
〃紅豆,此物最相思。老莫,你給它取這名兒是因為這個?〃
〃哈哈,有一半原因,小倔最思念的大概是你。它每日追日後都會去圍場入口,傻乎乎地望著。〃
我莞爾,躍上馬背,不待令下小倔已如離弦飛箭疾射而出,我只來得及朝身後老莫揮揮手,已然沉浸於騰雲駕霧的暢快淋漓中。
一切糾結的鬱,纏繞的煩,都離我遠去,只剩怡人的風與雲,寬闊的天與地,默契的人與馬,暢快美好到不可言說。
牽著小倔與紅豆,去至依陽布城,卻是芳蹤難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