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幾個男子衝過來。混亂中韶破雪哎呀一聲,鬆開了手。
隱者忽攬了他,急行幾步,竟使出輕功來。拐過一彎,忍不住笑道:“可以了,那小姑娘追不上了。”
瑄分塵嘆了口氣,姬任好又道:“人家投懷送抱,你何至於逃的如此之快。”
素袖男子正色道:“非是逃,是不小心衝散了。”
姬任好從善如流的望天,道:“是,人群可真擠,擠的我們瑄隱者,不得不用輕功飛躍呀。”
兩人已經離開湖中,拐上另一條路。此時正午,尚有幾個遊覽的時辰。他話鋒一轉,道:“只是將她一人丟下,你就放心麼?
瑄分塵搖首道:“她對這裡頗熟,家人又放心讓出來,我們離開,不會有事的。”
姬任好噫了一聲:“一路溫柔關懷,我以為瑄隱者十分憐香惜玉……”
瑄分塵挽住他的手,嘆道:“你就別再取笑我了。”
姬任好終是忍不住,大笑而行。
白堤上有斷橋,夏秋之間,石橋高拱,湖面盪漾波紋。小攤販賣吃食茶水,擺了幾把油紙傘。更令人想起白娘子與許仙,細雨中持傘而遇,何等婉轉,何等動人。
“投者近來忘俗累,眷懷逋客舊風流……嗯,果然令人生起眷懷之感,只是千古大江東流去,既不見張祜,也不見林逋了。”
瑄分塵順口答道:“何必見張祜林逋,見得落花啼鳥,也便行了。”
姬任好笑道:“這是自我安慰麼?”
瑄分塵道:“不,只是順應天時。”
兩人說的,是陳贄的一首詩,其中兩句,清新張祜詩還在,寂寞林逋宅已空。 景物不殊人事改,落花啼鳥古今同。姬任好以張祜林逋刺他,他便以落花啼鳥相答,倒也意味十足。
姬任好手扶青石欄杆,看流水潺潺,岸邊隱隱綠樹相倚。忽笑道:“分塵,這斷橋與殘雪,有三種的說法,一說白堤至此而斷,故稱斷橋。二說‘樹皆合抱,行其下者,枝葉扶蘇,漏下月光,碎如殘雪’,至於三,則說冬日大雪,覆蓋橋面,清晨日出後,橋頂一塊融化,現出褐色來,遠遠看去,好似橋斷。”
瑄分塵緩步行上,道:“的確如此,如何?”
“不知分塵以為,哪種才是真正的由來?”
“我以為,三種說法無一作偽。”
“哦?願聽一言。”
瑄分塵袖斂風華,道:“既有說法,便有來由,既有來由,便為真實,何必費心推測當時情景?歲月終有過,謎將成千古,而這個謎,也是真的。”
姬任好笑道:“果然是瑄隱者的回答。”
瑄分塵道:“依任好所言,又是如何?”
聽得這聲任好,他每次都淺淺情愫在胸,放眼天下,能讓瑄分塵呼名去姓之人,屈指可數,而他就是頭一個。
“我以為,三種說法也無一作偽。”
瑄分塵忽然默默搖頭,他笑道:“你這是作甚?”
“我有預感,實在不想聽到你的回答。”
只可惜。
“我喜歡哪種,哪種就是真的。只要我歡喜,可以考證出千百條來,散佈民間,說明這是真的。只不過…我現在未有心情選它……”
姬任好大笑,回身上橋而去。
不知哪裡悠悠傳來唱聲,想必是畫舫上的歌伎戲女,其音婉轉,楚楚一絲兒,竟似牽在魂上。聽詞,卻是“楊柳綠初齊,韶光麗如此,動遊人偷覷……”後又起,道“願把誓盟深講,怎能夠雙雙同效鸞凰?細思之,恐伊家不允,空使我徊惶……”
步上橋頂,聽的怔住了。身邊少了人,也未察覺。
午時已過,正當未時,方才一片雲已移走,頭頂頓時烈日炎炎,毫無遮擋。觸手覺石欄滾燙,不覺縮回來。想起瑄分塵,才要回首,忽兒陰涼。
安然移至頭頂的,是一把油紙傘,遮去所有陽光。彷彿水墨渲染,勾畫出斷橋情緣無雙。
素白袖袂飄然,隱者握著竹柄,來到身旁。
兩人共傘,姬任好回眸一望,見瑄分塵灰白髮襯容顏,雖然不美,卻一身清華絕世。心中撲通一下,撞進方才唱詞,一時痴了。
瑄分塵見他形狀,忽然將傘移開。火熱陽光當頭刺下,姬任好恍回神,道:“你做什麼?”
瑄分塵道:“我懷疑好友已然習慣烈日,貿然遮陰,反而不美……”
話聲未完,那人早旋身傘下,笑道:“分塵,你想多了。”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