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餵魚,目光偶爾落在大女兒與小女兒身上,露出一絲恬靜的笑。上次那些魚兒死後,阮氏想必很是難過,又叫人又去買了幾尾來,如今魚缸裡的魚兒活蹦亂跳的,讓寶齡有種錯覺,上次那次魚兒的集體死亡,如同白氏,彷彿不曾出現過。
三月一過,春意愈濃。一轉眼,寶齡在顧家已是三個月有餘。白氏剛入土那會兒,府裡還有些閒言碎語,從那些閒言碎語中,寶齡得知白氏自小在白家村便是出了名的美人,白老爹千挑萬選,看中了同村的徐家。徐椿,即徐瑾之的爹是個秀才,雖不得志,但也算是白家村少見的讀書人家,兩家訂了親,白氏與徐椿自小一塊兒長大,青梅竹馬,徐家本想等年初收成好些,攢夠了錢,便為他們辦喜事。誰料,白老爹忽然病了,治病買藥欠了一屁股的債,婚事便耽擱了下來。
剛巧那一年顧老爺從杭州回來,途徑白家村,在白氏家中借住了一宿,見白氏溫婉聰慧,不似一般的農家女子,想到蔣氏入門許久亦未為顧家添上一兒半女,於是便提出納白氏為妾。白氏的爹孃為了看病還債,只得同意,而徐家,也不願攤上一個無底洞,思來想去,終是同意退婚。
男女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椿與白氏縱然有百般的不願,也無可奈何。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只不過一年之久,白氏便變了。比翼連枝,亦不過是當日之願罷了。
若當初白氏沒有嫁入顧家,是不是依舊會是個單純、美好的女子,是不是,會幸福許多?只是後來,那些閒言碎語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銷聲匿跡,寶齡便也不再想起。
在這大宅子裡,再驚心動魄的傳聞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再傾國傾城的美人也或許剎那便變作黃土。只有那後園子裡,孤零零的墳冢,證明了白氏曾經來這世上走了一遭。
蔣氏依舊是當家,阮氏的病也依舊不見太多的起色。變化最大的,恐怕是顧老爺。寶齡那日見過徐瑾之之後,本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顧老爺,思索了幾晚,她決定與顧老爺談談,只是走到仁福堂,卻又與那日一般,被祥福叔擋在了門口,說是顧老爺已睡了。
之後,顧老爺不是不在府中,便是叫祥福叔傳話,總之,除了晚上那頓飯,寶齡幾乎便看不到他,更別說單獨與他說會話。就連吃飯的時候,顧老爺的視線也鮮少與她相會,總是一放下筷子便回了屋子。倒是蔣氏,態度又來了個轉變,白氏入殮頭幾天,她還做做樣子,可沒過幾日,她的好心情別說是寶齡,估計就連那些丫頭婆子也看得出來。
徐瑾之無形中幫蔣氏除了心頭大患,白氏死了,蔣氏至少暫時是高枕無憂了吧?寶齡心底嘆息一聲,又想起不過幾月之前,她與顧老爺父女兩人笑吟吟地坐在一起說話,心中湧起淡淡的失落,或許是顧老爺是還未從白氏的事中走出來?
而另一個變化是寶嫿。
自從那日與她一番談話之後,寶齡發覺寶嫿對自己的態度明顯轉變了許多,甚至已漸漸如同別人家的姐妹一般,能與她自然地相處。譬如在青雲軒,寶嫿有什麼不會寫,即便阮素臣在,她也偶爾會來問寶齡,這個變化叫寶齡欣喜。
此刻,寶嫿柔柔地道:“姐姐,你在想什麼?”
寶齡回過神,恍惚一笑:“沒什麼,姐姐在看園子裡的景色,娘這園子裡的春色,真是美。”
“是麼?”寶嫿湊過來,望向窗外,秋水般的瞳仁閃著柔美的光芒。
阮氏側過身,莞爾一笑:“喜歡娘這裡你們便多來坐坐,娘也熱鬧些。”
寶齡看向阮氏,寶嫿的眼睛便是像極了阮氏,此刻阮氏的眼底有一抹難以掩飾的喜悅,目光流轉,那原本蒼白的臉頰也紅潤了幾分。寶齡很早之前便聽聞,顧大小姐原先與這位生母並不怎麼親,她本來有些詫異,後來想想,顧大小姐脾氣本就乖張古怪,阮氏又常年生病,自顧不暇,哪裡有多餘的時間照顧女兒?許是如此,所以母女之間難免生疏了。說不定,顧大小姐還從來不將母親放在眼裡,所以賈媽媽與翠鐲才會不待見寶齡。雖然寶齡醒過來之後,對阮氏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但如今這樣母女閒坐、姊妹和睦的情景終是頭一次,阮氏怕是在夢裡也盼了許久吧?
倒是賈媽媽,平日寶齡無論是來瑞玉庭還是去雲煙小築,賈媽媽總是一副警惕冷淡的模樣,而今日,卻有些怪異。彷彿根本無暇顧及寶齡,心不在焉似的,剛才倒茶,還差點灑了出來。
看到賈媽媽如此,寶齡不覺想起翠鐲,目光一掃,翠鐲竟也不在。從前她來阮氏這裡,翠鐲總是寸步不離地跟在阮氏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