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膽、甚至不顧惜性命苦心經營的那一切,怎麼可能只是興趣?
那是他畢生的使命啊!
然而,寶齡卻不知道如何反駁他,有一瞬間,她想:“倘若這樣能讓他好過些,就讓他這麼說吧,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住在這裡?”
為何選擇這裡?從一開始,寶齡便認為這裡並不是一個十分安全地適合“沉睡”的地方。
邵九眨了眨眼:“因為——這十幾年來,我從未真心瀏覽過一個地方,這裡——算是唯一一個吧。”
這一次,他沒有說謊。
這十幾年來,他很少長時間地停留在某一個地方,沒一個地方對他來說,都是必須要去,或者對計劃有意義的。他沒有時間遊玩,更沒有心情將時間浪費在觀賞風景上。
而那一日,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日,卻恐怕是他唯一一次放下警惕心,沒有算計,不看從前,不想以後,只是純粹地沉浸在那靜謐而恬淡的時光中了。
所以,在他感受到身體快要失去知覺時,來到了這裡,準備好了簡單的屋子,再靜靜地躺下來,說起來,這十幾年來,當他靜靜躺下來,閉上眼的那一刻,心靈竟是最安靜的。
然而,選擇這裡作為“沉睡”的地點,只是因為如此麼?不,還因為……一個更為深刻的理由。
邵九抬起眼,看著寶齡,漆黑的眼眸中有萬千的話語在流轉,他卻只是笑著,沒有說話。
他不會告訴她,絕不會說。他之所以選擇這裡,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在他的心底深處,竟希望有一天,她能回憶起這個地方,再回到這個地方,甚至——找到他。
這是他深深隱藏在心底的,不願為人所道的想法,只是,真好,她真的來了。當他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容顏時,一顆心竟從未有過的安定了。
被他這樣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寶齡覺得整顆心都要飛揚起來,心底有一個角落,彷彿混亂一片,卻又彷彿瞬間明白了什麼,她的心漸漸被酸澀縮填滿,陣陣的酸楚中,卻又有一種微甜的東西,混雜在一起,五味雜陳。
她伸出手,慢慢地撫摸他的臉頰,他的面板是光潔溫熱的,他的呼吸是勻稱鮮活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是睜開的,那麼真實地看著她。
是啊,他醒過來了,不是幻覺,是真實的。只要他好好的,很多事,他不願說出口就不說吧,何必要強求呢?她已經知道了,這樣就好。
她慢慢地靠近他,閉上眼,他的身體如同有魔力一般,吸引著她的靠近,無休止地想要獲取他的體溫,想要抱著他,想要證明他就在身邊,想要證明……他是她的。
她吻上了他的唇。
貳佰捌拾叄、此時無聲勝有聲(二)
夜已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雨漸止,積聚在瓦片上的雨水,慢慢滾落到窗前的池塘中,發出單調寂寥的聲音。深邃的蒼穹中,點點孤寒的星子若隱若現,清冷的月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照射下來,在南京府榮華書殿院落前的青石板路上,投下一小簇白色的光影。
年輕的大帥佇立在窗前,白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又長又細,恍若走神間便會消失一般。身後人的聲音像是隔著遙遠的距離傳來。
——銅鏡裡的東西已被取了出來,人,醒了。
直到身後的人退出屋子,掩上門,將屋外最後一絲光亮淹沒在黑暗中,阮素臣依舊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動未動。
良久良久,他轉過身,一陣風吹過,桌上的凌亂的紙張如蝴蝶般飄灑,他蹲下身,撿起來,凝視著紙上的字跡,輕輕地,露出一絲飄忽的笑容。
“寶齡,這樣,你可是不會在怪我……”
夢囈般的聲音在空曠的南京府裡飄得很遠很遠……
而在南京的另一處,卻是另一番光景。
唇與唇相接的瞬間,屋裡的溫度陡然間升高。柔軟的觸感讓人捨不得離開,但當寶齡想拋開一切雜念,不顧一切地更近一些時,腦中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逃一般地彈開了身體,她想起一件“可怕”的事。
駱氏!
從邵九服下藥開始,駱氏與她一直是在一起的,包括方才邵九微微有動靜了的時候。
完了,從邵九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她完全處在一種飄忽的幻境中,根本忘了周圍一切的存在,甚至忘了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她居然當著駱氏的面……做這樣的事!
她僵直地轉過身,卻怔住了。
屋子裡的門緊緊地關閉著,除了她與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