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裡只有一張床,床邊有一張藤製的躺椅。
盈袖當然是睡床,師父睡在床邊的躺椅上。
盈袖擔心那躺椅太涼,硬是從床上換了一床褥子下來,給師父墊在躺椅上,又拿了一床厚毯子給師父蓋。
師父抱著胳膊靠在窗臺邊上,看她在床和躺椅之間忙忙碌碌,面無表情的臉半明半暗,隱藏在黑暗中。
“師父,可以睡了。”盈袖終於鋪好了躺椅,回頭就看見黑暗中師父的樣子,懶洋洋靠在窗臺上,看上去很鬆散,其實全身都處在緊張狀態中,如同暗夜密林中的黑豹,隨時會得暴起傷人。
但是他溫和起來的時候,也溫和得讓人恨不得化為春水……
盈袖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自己走到床邊,慢慢轉了過來,面對著站在窗臺邊上的師父,伸手搭在自己領口的盤扣上,慢慢解開了脖子下方第一顆紐金絲蝴蝶對襟扣。
屋裡本來很是舒緩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師父的樣子並沒有變,整個人還是隱藏在黑暗中。背對著窗子外的月光,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高大輪廓,但是氣勢卻完全變了。如同一把出鞘的刀,霎時間鋒芒畢露,差一點就要刺到盈袖身邊,將她解開釦子的手固定住!
盈袖只覺得一道沉重的壓力迎面而來,但是她勉力支撐,又解開了第二顆盤扣,已經能看見她外衣底下藕荷紫的細葛布中衣。
師父長吁一口氣。
盈袖凝目看他。雖然逆著月光,也能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
“……你這樣做,可想過對得起你的夫君?”師父淡淡地道。別過頭,看向窗臺的方向。
盈袖的手頓住了,她垂下眼簾,低聲道:“我的夫君?我當然想著他。如果我不是想著我的夫君。我如何會在師父面前做出這種事?”
師父沒想到盈袖會這樣回答。一時也默然了,許久方道:“罷了。夜了,睡吧。”說著,走到盈袖剛剛鋪好的藤製躺椅上,一手掀開毯子,躺了上去。
迎著月光,盈袖清清楚楚看見師父的手上依然戴著那個特製手套……
“……師父,睡覺也不脫掉手套嗎?”盈袖抬起頭。眯著眼笑了笑,露出四顆雪白整齊的糯米牙。然後將床簾放下,自己脫了鞋,縮到床上去了。
月色籠罩的廂房裡,一人床外,一人床內,靜默無聲,窗外一棵高大的桂花樹,繁花似雪,在秋夜裡靜靜飄落。
兩人雖然都沒有說話,但是都知道對方並沒有睡著。
盈袖對這股氣氛很是不適應,在床上翻來覆去,很是急躁。
師父閉著眼睛,過了半天,才道:“……怎麼了?睡不著?”
盈袖將被子往上提,蓋住自己半個臉蛋,才悶悶地道:“我在想那位夫人……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就是我孃親,還有小磊和小喵。只是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為何她還有餘力管閒事?”黑暗中,師父的聲音十分醇厚,如果不是天天對著師父的“臉”,盈袖肯定認為那是謝東籬的聲音……
“……嗯。”盈袖將這個思緒默默埋在心底,咬著下唇,半晌才輕聲應了應,她理了理思緒,慢條斯理地道:“按理說,我娘和小磊被擄走的時候,還在重病之中。那幕後之人既狠毒又奸詐,為了一石二鳥,又將他們擄到南鄭國。他們身邊什麼都沒有……”
孃親和小磊被擄走的時候,估計除了後來跟過去的小喵,身邊根本全無幫手。
這樣的情況下,盈袖真是很難想象孃親和小磊是如何扛過來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都抱了跟謝東籬悔婚的心思,也要把孃親和小磊找回來的原因。
“……什麼都沒有?袖袖,你太小看你孃親了,也小看……小喵和小磊了。”師父笑了笑,“睡吧。明天一早趕路,我覺得到京城應該就能見到你孃親和小磊了。”
盈袖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她並不想睡著,還打著主意,等師父睡著了,她要悄悄起身,去偷偷把師父的手套脫下來……
結果沒多久,她就沉入夢鄉。
師父在帳簾外睜開眼睛,轉過頭盯著帳簾的方向良久。
黑暗中,他抬起手,看著自己手上特製的手套,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
盈袖終於沉入夢鄉的時候,遠在南鄭國京城一個精緻的四進宅院的內院裡,沈詠潔剛洗漱完畢,坐在桌邊吃茶。
一箇中等身材的精瘦漢子坐在她對面,皺著眉頭看著她,沉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