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應該是臥房。
一張小小的清漆木床靠牆放著,青紗帳幔,潔淨的枕頭和被褥。
靠南窗底下放著一張長長的書案,師父站在書案前,從插得琳琅滿目的筆海里抽了幾支畫筆,只用黑墨。就在書案上的一張大宣紙上畫了起來。
手腕靈動,筆鋒犀利,下筆如點睛。
司徒盈袖看得眼花繚亂。
沒過多久。一張栩栩如生的司徒暗香的畫像出現在宣紙上!
寥寥數筆,也沒有五彩繽紛的顏色,只有黑與白,卻畫得如同真人一般美貌!
“哎呀!師父你畫得真好!”司徒盈袖笑著誇道,不知怎地,心裡卻有些不舒服……
她沒想到師父居然對司徒暗香的樣貌瞭如指掌!
師父像是明白她的心思,抬頭看了看她。拿起宣紙,吹了吹紙上的墨,淡淡地道:“師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放心,師父永遠只會有你一個徒弟。”
司徒盈袖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司徒暗香已經搶去她爹,她可不想司徒暗香又搶去她的師父!
等墨幹了。師父將那畫像捲了起來。放到一個畫筒裡,背到背後,朝司徒盈袖伸出手,“我們走吧。”
司徒盈袖將手搭在師父戴著手套的手掌裡,任他帶著自己,走出了茅屋的柵欄門。
遠處傳來幾聲夜梟的悽嚎。
司徒盈袖下意識往遠處看了一眼,目光頓時一凝。
站在茅屋的這頭往山下看去,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在司徒府內院住的至貴堂!
師父是不是曾經站在山頭,默默地凝望過她的院子呢?
司徒盈袖心裡陡然升起一陣胡思亂想。
她的臉有些發燒。忙甩甩頭,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想多了。
師父這是疼她,時時處處把她放在心頭,如同孃親一樣照顧她,她可不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只要如同孝敬孃親一樣,孝敬師父就可以了……
夜色寧靜,往前走的路不再崎嶇。
司徒盈袖滿心地歡喜地跟在師父身邊,腳步軟綿綿地,如走雲端,很快就來到了東元國禮賓司招待別國貴賓的迎賓館。
師父像是很熟悉這個地方,帶著她悄沒聲息地避開迎賓館森嚴的守衛,來到了北齊大皇子住的臨風館前。
“你在這裡等著,師父進去把你的畫像換出來。”師父悄聲對她說道,拍拍她的肩膀。
司徒盈袖應了一聲,趴在臨風館的圍牆上,看著師父穿門越戶,毫無障礙地鑽進了臨風館。
他徑直往北齊大皇子住的屋子闖過去。
宮裡的宴飲還沒有結束,這裡只有兩個護衛東倒西歪地靠在門邊打瞌睡。
師父悄悄繞過他們走了進去。
北齊大皇子的屋子非常的寬敞,只用兩道屏風做了隔斷。
師父一眼就看見在南窗的條桌上,放著一張捲起來的畫像!
他急忙走過去,展開看了看,見正是司徒盈袖的畫像,便一把揉了,瞬間將那畫像揉成碎末,放到自己的袖袋裡。
他剛要把司徒暗香的畫像放到書案上,突然覺察到空氣中起了微妙的變化,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雖然很小很輕,但是逃不過他的感覺!
師父的手一抖,司徒暗香的畫像掉在了地上。
背後一道勁風呼嘯而來!
師父順勢往前猛撲,卸去從背後傳來的勁道,推開窗戶,從大開的窗戶裡飛了出來。
“哪裡走!”有人在黑暗中輕斥,追了出來。
又是那個半血!
師父在心裡低低地斥罵一聲,頭也不回地御風而去!
他從圍牆上掠過,順手撈起司徒盈袖,將她背在背上,跑得比平時更快!
司徒盈袖只聽見呼呼風聲從耳旁掠過,眼前的景象在她眼裡快得拉成了一條條直線,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在哪裡!
但是她伏在師父背上,覺得特別安心,一點都不擔心他們不能逃脫……
後面的那人剛要去追,眼角的餘光瞥見大皇子喝得醉醺醺地走了進來,大聲在叫喚:“掌燈!給我掌燈!——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跟著伺候的小廝忙上前點亮羊油蠟燭。
大皇子正好看見一張畫像躺在書案旁邊的地上。
他彎腰撿了起來,一看那畫像上的姑娘,全身的血頓時往他身下某個地方招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