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些送了命的間者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明天。
他們為國效力沒有關係,可是自己的家眷一定要得到照料。不然誰願意死心塌地的賣命,然後等送了命,發現自己家人又被自己為之賣命的朝廷糟踐?
不得不說。對於人心的把握,謝東籬已經入木三分,隨便使幾下散手,就能讓對方丟盔棄甲。
將天牢裡面那些北齊錦衣衛間者的家人安置好之後,謝東籬緩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剛黑,繁星點點,在冬夜的天空裡閃耀。
謝東籬拿著那些間者畫了押的證供進了宮。求見元宏帝。
元宏帝剛用完晚膳,在婉貴妃處歇息,看著她微隆的肚子。臉上有抹不開的笑意。
“是謝副相?”婉貴妃明朗鮮妍的面容上升起一絲笑顏,“陛下這一次出手如電,雷霆之怒,想必能震懾宵小。”
元宏帝點點頭。頗有些志得意滿。長吁一聲道:“朕做了接近五十年的皇帝,以今年最為暢快。”
婉貴妃也知道元宏帝這皇帝一直做得憋屈,直到北齊來的皇后齊雪筠過世之後,元宏帝才直起腰桿。
但彎了這麼多年的腰也是不容易一下子就完全直起來的。
好歹東元國有謝東籬,不僅能力挽狂瀾,而且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婉貴妃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忙道:“那陛下要去見見謝副相嗎?這麼晚進宮,說不定是有急事呢。”
元宏帝放下手中的杯盞。站了起來。
不過他猛地站起來,居然覺得頭暈目眩。一下子又跌坐下去,靠在大圈椅上半闔著雙眼喘息。
婉貴妃心裡一驚,忙叫了幾個宮女過來,給元宏帝捏骨,自己拿出盛青蒿專門給元宏帝準備的藥丸在旁邊候著。
這是盛青蒿教她們的手勢,只要元宏帝有頭暈目眩的情況出現,就先捏骨,等氣順了,再吃藥丸。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元宏帝才順過氣來,也不睜眼,含了婉貴妃送到嘴邊的藥丸,很快一陣倦意襲來,對婉貴妃吩咐了一聲:“去跟謝副相說,朕明兒再見他。”說著,一歪腦袋就睡著了。
婉貴妃默默地想了一會兒,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吩咐道:“前面掌燈,本宮奉了陛下旨意,去見謝副相。”
元宏帝內宮沒有皇后,因此四妃之首的貴妃就成了打理六宮的人。
又加上元宏帝剛命謝東籬帶著飛魚衛在宮裡大清洗了一遍,宮裡年歲長的大太監死了一多半,年紀大的宮女姑姑們也死了不少,因此現在宮裡面沒有人敢在婉貴妃面前倚老賣老,全都對她唯命是從。
婉貴妃一吩咐,很快就籌備好了。
宮女扶著她上了步輦,前面有兩個宮女挑著晚上走夜路用琉璃繡球燈,逶迤往元宏帝的寢宮去了。
謝東籬本來是在御書房求見元宏帝,但御書房的太監說,陛下留話,讓他入夜之後如果有話,就去寢宮處。
眼下謝東籬就候在元宏帝寢宮的配殿裡。
他坐在半明半暗的配殿裡,腦子裡不斷想著今天問出來的那一家跟北齊國牽扯甚深的世家大族。
如果坐實,連坐是板上釘釘的,說不定還要族誅。
可偏偏,裡面牽扯到一個人……
這個人受的是池魚之殃,可連坐這種事,不就是為了震懾家人?不就是故意為了池魚之殃?
左思右想間,兩道淡黃色的燈光從配殿外照了進來。
配殿裡燃著兩支細小的牛油燭,並不特別明亮,因這配殿晚上不過是給宮人值夜的地方,不需要那麼多的蠟燭。
見有人來了,謝東籬站了起來,還以為是元宏帝從婉貴妃那裡來了,誰料踏進配殿的是婉貴妃本人。
豐腴高挑的身段,大紅羽紗狐狸皮大氅罩在她身上,如同流水一樣服帖流暢。
頭上戴著白狐狸皮的圍兜,只繞著額頭一圈,露出漆黑的明月髻發頂,上面插著一支明晃晃的赤金五鳳掛珠釵,那垂下來的珍珠顆顆有龍眼大,更難得是大小一致,珠光瑩然。
神情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數年裡深宮養尊處優,她已經脫胎換骨了。
謝東籬拱了拱手,“微臣見過婉貴妃。”
婉貴妃忙抬手道:“謝副相多禮。本宮是奉了陛下旨意,專程過來跟謝副相說一聲。外面天寒路滑,謝副相回去的時候要小心一些。有事明天再來回稟即可。”
謝東籬微微一怔,“陛下可是身子不適?”
今天的事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