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3 / 4)

決定是下了,可她愁得幾乎一夜未睡。在這個煎熬人的夜裡,她想起初聽到自己懷孕時茫然若失後的甜蜜。在馬路上,被轟轟的陽光照著,她興沖沖想,孩子會長得比較像誰,是男是女,這個無法求證的問題,她興奮了整整一條復興路。

到金融街,看到一個在丈夫小心翼翼護衛下揚著將軍一樣高傲頭顱穿過馬路的孕婦,她的心才冷了下來。望了他們逐漸消逝在人群中的的背影,她想,由婚姻作堡壘的生產才是對孩子生命的尊重。於是,她開始積極搜尋馮至鳴的聯絡方式。當然無所獲。陳劍的美國行正好是她最後的一根稻草。

白白花了昂貴的機票,雖然機票不由她出,她還是覺得便宜了那個花花公子。

那晚,在漁人碼頭,雖然怨怒,見了他本人,居然沒原則的繳械投降了。可跟來了杜若。如果杜若不來,她或許已經把孩子的事告訴他了。然而,杜若來的好,她憑什麼要忘記他有杜若的事實。

吃醋避開?當時。有點。實際上,她給他面子罷了,也給自己留一點自尊。她情願他以為她負氣而走,也不願看他處理三人關係時顯露尷尬。

跑了一陣,她發現自己迷路了。舊金山幾乎每跑三分鐘就要爬一個坡。夜色下,望了重重疊疊的山坳,蘸著夜露冰涼的溼氣,她覺得自己孤單得像一個棄兒。

她希望能聽到他呼喊她的聲音,只要聽到,她立馬撲過去,尊嚴也不要。結果沒有。萬般無奈下,她撥了陳劍的電話。陳劍正好剛下機場。費了很大周折,把她找到了。

看到他從車裡出來的時候,本能的虛弱,讓她衝過去。結果是在離他三步遠的地,硬生生剎住。陳劍似乎輕輕呼了口氣,說:對不起,我很笨,找了你那麼久。她拼命搖頭。那一刻,她很怨另一個人。為什麼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不能這樣跋山涉水為她而來。

之後,跟陳劍吃了點東西。陳劍並未問她怎麼來了這裡。

吃後,他說:去看看金門大橋。

她說,不去了。

他說:跟你說要陪你去的。

就去了。

起霧了,在橋中走,突然感覺人很渺小。車道上有車經過時,橋身搖搖晃晃,彷彿隨時要坍塌。

“要是塌了怎麼辦呢?”她說。

“挺好的,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他說。他低頭點過煙,站在鐵索邊,長久地望著對面山坳裡層層疊疊明滅的燈火。那些燈在灰色天幕下,猶如一堆碎金,閃閃爍爍,遊移不定。

她避開煙,向橋的另一邊走去,想,如果杜若不出現,那麼此刻在她身邊的是他,如果橋倒塌,他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很沒良心地想。橋盡頭的岸邊,簇生了幾株蓬蓬的長草,她順手拂過,沾了一手的夜露,就像觸控了一張掛滿淚水的臉。

一張掛滿淚水的臉。

她發現自己很介意。

在床上翻了好幾個滾。決定不虐待雖然明天就要離世的孩子,憂心忡忡地閉上了眼。

醒得很早。大概是自覺與孩子呆得時間太短,必須以分秒計。

她做了豐盛的早餐。雖然吃不下,勉力吞,反正不是讓自己吃的。她潛意識希望自己孩子升上天堂的時候有美食相伴。她那麼饞,她估計它好不到哪裡去。

吃飽後,她跟她的孩子告別了很長時間:對不起,不是媽媽不想要你,想要,很想,可是,你是你父母不負責任偷歡的結果,他們沒有預備你的出世,你強行出來的結果是要承受很大的壓力。而且,現在社會汙染嚴重,競爭激烈,活得很辛苦。所以,還是從哪來,去哪裡,再找個好人家……

最後說不下去。難過的很。

難過還是要親手終結它的生命。她恨起來,這樣的屠戮為什麼不能留給男人。尋歡作樂,從來是男人挑頭,後果卻由女人承擔。憑什麼?

上蒼是質問不了的,因為他長著一張貌似公正的勢利眼,袒護男性。她總想,上帝肯定是個太監,要有女人管著,絕對不會這樣。

打車去醫院。忽然嫌太快,半道讓車停下了。她慢慢走去。

路上滿是上班的人潮。太陽已從東方升起,在枝葉間打下一地亮晶晶的碎影。好日子。可是,她的孩子感覺不到了。她這時覺得腹內疼痛,好像他在控訴。她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良久,一拐,穿進衚衕。不知要去哪裡,本能似乎在逃避。在一幢烏黑色的小院前,她停下了,因為看到爬滿長青藤的圍牆上一溜打盹的麻雀。情景蔚為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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