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孫道:“然而你本可以阻止它來。”
帝迦淡然一笑,臉色卻突地肅然,一字字道:“我不必。”他上前一步,白色法袍如水波一般在火焰中曳動,及地的藍髮微微揚起,看上去仍宛如魔君臨凡,不容諦視。
他到了檀華面前,牽起它的韁繩,檀華輕鳴一聲,馴順的起身跟在他身後。
帝迦站在相思面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他的笑容在陽光與火光的交相輝映之下,隱去了妖邪的魅惑,顯得如初生朝陽一般耀眼而動人。
相思望著他深紅的眸子,一時千頭萬緒湧上心頭。她眼中盈盈波光默默流轉,最後化作兩行清淚,從腮邊滑落:“我……”帝迦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讓她說下去,將韁繩遞到她的手中:“以後,你就是檀華馬的主人。”
相思愕然無語。
帝迦轉而遙望著茫茫火海,道:“沒想到,這一箭,竟然擊碎了溼婆神象,引發滔天烈焰……不出三日,整個樂勝倫宮都要毀於火海。樂勝倫宮是四道聖泉的發源。傳說若它毀於戰火,四聖泉的泉眼也將被火焰烤乾,掩埋於灰燼之下,那麼,世間的四條河流也將同時乾涸。”
若這個傳說屬實,那麼幹涸的四條河流,將會是中國的長江,克什米爾的印度河,印度的薩特累季河,以及尼泊爾、印度共同的聖河——恆河!這些河流,無不滋養著一個偉大的文明,若真的從此乾涸,將帶來的災難,或許真如滅世魔劫一般浩大。一旦如此,這個罪愆又有誰能承受,又有誰能眼睜睜看著這本來沐浴在神的眷顧下的萬千眾生,在乾旱中忍受飢餓、病痛、乃至死亡?
相思臉上露出驚懼之色:“這傳說是真是假?”
帝迦搖頭道:“我不知道。若是真,將以千千萬萬的生命為代價;即使是假,整個藏地也要受到數年乾旱的波及。”
相思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帝迦嘆息一聲,道:“樂勝倫宮的大火,只有第五道聖泉能夠熄滅。然而第五聖泉的泉眼千萬年前,已被寒冰封印。只有覺醒了力量的溼婆大神,能夠射開第五道聖泉的冰封。”他轉身直面那尊溼婆殘像。在殘像上,還儲存著半支神箭。箭首已沒入青石之中,而半寸金色的箭尾依舊在空中放出奪目的光芒,就連滿天的火光也蓋它不住。
帝迦握住箭羽,微微瞑目,手腕向下一沉。只聽一聲極輕的響動仿如從地底傳來,溼婆神象全身頓時出現無數細微裂痕,並向著四面八方擴充套件而去。相思正要叫他小心,那枚金光奪目的神箭已然被他拔出,握於手中。
滿是裂紋的溼婆殘像沒有徹底坍塌,而是依舊孤獨的挺立著。帝迦的面孔在金箭的照耀下,顯得肅穆異常。他摘下揹負的長弓,連金箭一起,遞給卓王孫,道:“射開第五聖泉,是你的使命。”
卓王孫一時沒有去接。
相思喃喃道:“你說讓他去?”
帝迦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穹,道:“我現在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射開聖泉。更何況我要留在此處支撐樂勝倫宮的樞紐,讓它不至於立即坍塌。只不過我能支撐的時間並不是很多,兩個時辰之內,你們一定要趕到聖泉,將封印射開。”
相思似乎明白了什麼,顫聲道:“那你……”
帝迦淡淡笑道:“我沒有認輸。”他轉而對卓王孫道:“我現在將溼婆的一切力量交給你。神弓、金箭、還有檀華。然而並不意味著,我以後不會奪回來……”他又看了一眼相思,道:“至於帕帆提,她的命運是由她自己選擇的,我只能尊重她。而你要好好珍惜。”
卓王孫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接過了帝迦手中的弓和箭。
帝迦嘆息一聲,轉而面對半尊溼婆殘像,道:“無論成功與否,都不必回來找我。”
相思的聲音有些哽咽,道:“為什麼?”
帝迦道:“因為我不再留戀此處。或許我會轉劫,或許我會到俗世間流浪苦行。總之,我會用其他的方法,完成我的覺悟——無論在此生,還是來世。若在此生,我和你就還有相見的機緣。”
相思默默看著他。
這傳說中的波旬魔君,以溼婆之箭的無上威嚴,劈開樂勝倫宮上諸神的封印,進住這座溼婆的天堂。而後為了覺悟為毀滅之神,不惜用血腥的祭祀染紅皚皚雪山。無論是人、還是物;無論曾經罪孽滔天,還是無辜受難,芸芸眾生的生命就如優曇一般,在他手上綻放、旋即凋零。然而,當金箭面對她的心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這一猶豫,就讓他失去了最後的機會。然而他並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