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剛才那群在土丘上狂舞的怪人,和在濃黑黏液中掙扎的屍體,這無際的寧靜也如森森月色般滲入了絲絲寒意。
步小鸞偎依在卓王孫懷中,將頭髮深深埋入他的胸前,纖弱的身體在夜風中似乎有些顫抖。相思從一旁遞過一件衣服,卓王孫將它裹在步小鸞身上。小鸞突然抬起頭,怯怯的問:“我們還要走多久?”
卓王孫低下頭,目光停駐在她被夜露濡溼的鬢角上,她蒼白的肌膚在星光下幾欲透明,宛如月夜中一朵悄悄綻開的花。卓王孫默默看著她,不知為何,每當看見眼前這個單薄如紙人兒一般的女孩,他澄潭般深不可測的目光中,也會透出不可掩飾的憐愛:“不,我們立刻就找人家投宿。”
他抬起頭,目光所指處是一間被巨樹下的洞屋,微隙的木門下竟然還透著一點燈火,在寧靜的村落裡顯得格外醒目。
來到門口,千利紫石搶前一步,矮下身去敲門。
門應聲而開,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少*婦。她先探出頭來,面板黧黑,臉色卻異常紅潤,一頭濃黑的頭髮似乎剛剛洗過,披散在腦後。她穿著一身麻布長衫,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扶著胸前的門欄,細長的雙眼略有些紅腫,滿腹疑雲的打量著眾人。
相思有些尷尬,輕聲道:“這位姑娘,夜行迷路,能否在府上略為歇腳?”
少*婦迷茫的揚起頭,眼中露出幾許驚惶。
相思以為她沒有聽見,向前邁了一步。少*婦突然一聲尖叫,將火把向她臉上擲來,跌跌撞撞的從階梯往地下跑去。
相思往旁邊一閃。楊逸之在她身後輕輕揚手,將火炬接下。
這時,村落中的燈火一盞接著一盞的點亮,瞬間,幾百人手持著火把和竹刀長矛,出現在村落中央,將一行人團團圍住。他們一面揮舞著武器,一面高聲呼喝著,向前步步逼來。數百隻長矛在眼前晃動,削得無比鋒利的矛尖被染得碧綠,無疑在劇毒中淬鍊過。相思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卓王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舉動。
突然人群寂靜下來,土人們迅速向兩邊閃開,讓出一條道路,一個壯漢從人群后緩步走出,他幾乎全身赤裸,而每一寸面板都佈滿了赤紅的紋身。
相思記得這就是方才在土丘上舞蹈的祭師,如今摘下了渾身的古怪行頭,他的模樣顯得滑稽而猙獰。他走了幾步,突然揚手,向著卓王孫一行人一揮,口裡吐出一堆難以分辨的音節。
而被圍在中心的幾人誰都沒有動。
那人又作了兩遍同樣的動作。突然將兩腮一鼓,喉頭不住呼嚕作聲,雙手高舉過頭頂,癲狂般的不住顫動。
步小鸞在卓王孫懷中好奇的看著他們,忍不住笑出聲來。
然而相思卻半點都笑不出,因為她看到那些土人已經將淬毒的竹矛高高舉起,隨時可能向他們擲來。
雖然在場幾人大多數都是一流高手,然而這樣數百隻長矛一起亂箭齊發,未免不會有人受傷。何況總是自己進入這些土人歷代生息之地,若因此橫加殺戮,總是於心不忍。正在她猶豫之時,那頭人怪聲長喝,眾土人手持長矛,仰身一退,竹矛瞬時就要脫手。
青光一閃,千利紫石背上的長刀已經出鞘。相思暗自嘆息一聲,長袖微動,指上已多了數點亮光,卓王孫只是輕輕將步小鸞的頭轉向裡側。
楊逸之突然上前一步,手中的火把迅速在空中畫了一個奇怪的弧形。
那些土人頓時止住了舉動,驚愕的看著楊逸之。
頭人上前了兩步,對楊逸之作了個手勢,兩人口中低低的唸了幾個詞語,似乎在交談什麼。突然那頭人雙手一揮,眾土人頓時放下長矛,齊坐於地,兩手交替拍打著地面。
楊逸之回頭道:“沒有危險了,他們在歡迎客人。”
相思驚疑的望著楊逸之,小晏的微笑中透出幾許冷漠,而卓王孫卻毫無表情,似乎這一切已在他料想之中。
火光之中,剛才那個少*婦從地下洞屋中出來,臉色有些羞澀,身後還跟著一個青年。
相思注視著他們,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一個乾瘦的老者緩慢的爬出來。他頭髮裡還在不停滴水,滿臉都是針刺一般的血孔,高高腫起,幾乎難以睜開眼睛,佝僂矮小的身上還裹著一件血紅的毛毯。
那人赫然正是剛才從土丘中掙扎而出的屍體。
卓王孫微笑道:“不速之客,深夜驚擾,還請楊盟主代為致歉。”
那位老者喉頭一動,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身旁的少*婦和青年立刻上去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