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獻壽”演戲的各展身手,使盡混身解數,看戲的嘻笑顏開,鼓掌叫好之聲不絕,一時鑼鼓喧天,人潮擠動,熱霧汗臭摻著酒肉香味,吵鬧譁笑之聲融於臺上各腔各調的尖粗回異戲詞裡,於是,場面真夠熱鬧的,卻把一向好清靜的燕鐵衣整得頭都發漲了。
在主人的再三挽留下,燕鐵衣好不容易才辭別出來,主人殷殷訂了後會之期,又一直送到大門之外,燕鐵衣施禮如儀,道謝不迭,等他率同熊道元走回客棧,業已起更了。
進到他那間特別寬敞清雅的北廂屋裡,在熊道元的待候下匆匆洗漱竣事,全身骨節又酸又軟的坐倒一張太師椅上,這位“梟中之霸”不禁長長吁了口氣:”老天爺,從申時一直搞到這個時辰,真正是吃不消了……”
屈單膝,熊道元替燕鐵衣脫下足上軟靴,邊笑道:“胡大官人一番盛情,魁首怎麼說也只好應付一下……”
燕鐵衣閉著眼道:“要不是他誠意相請,我根本也不會來,你知道,我最煩的就是這一套,主人太過殷勤了,對作客的來說,也並不是十分好受的事……”
熊道元雙手奉上香茗,道:“酒喝多了,一定口乾,請魁首喝杯茶,潤潤喉。”
接過茶,燕鐵衣淺啜一口,道:“今天的場面,可真熱鬧,只不過太吵了,到現在耳朵裡還覺得嗡嗡作響,要是叫大領主來,或許他能適應這個調調!”
到床下取出一雙輕便布鞋放在燕鐵衣腳前,熊道元道:“我跟在一邊,看魁首興致蠻高,還不住和胡大官人評論臺上的戲子那個演得好呢!”
笑了笑,燕鐵衣道:“面子上那能不充?人家大壽之日,對我們又如此禮遇尊隆,就算心裡再不耐煩,表面上也得裝做歡愉無限之色,這不光是禮貌,也叫主人不至掃興……”
又喝了口茶,他微喟道:“日常人情酬酢,也真不容易,這一天過下來,腰痠背疼的活像跋涉了老大一段山路,累得慌……”
熊道元道:“不過,我卻不覺得什麼,反感到十分有趣……”
燕鐵衣靠在椅背上,笑道:“好熱鬧是某些人的天性,如何,但在另外一些喜歡清靜的人來說,熱鬧就是一種痛苦了……”
熊道元聳聳肩,道:“我覺得人活著嘛,日子要過得有聲有色才算沒糟蹋了光陰……”
放下茶杯,燕鐵衣道:“其實,恬怡寧靜也是一種自得其樂的享受--當然,各有天性,人自不同,這也是不可相強的事。”
熊道元低聲道:“明晚,胡大官人還請魁首過去吃飯,魁首去否?”
燕鐵衣想了想,道:“明天我打算回去了。”
熊道元道:“那胡大官人的飯局--?”
燕鐵衣道:“到我們離開以前,你拿我的名帖去辭謝了吧。”
熊道元垂手道:“是,魁首。”
打了個哈欠,燕鐵衣道:“夜深了,你去歇息吧。”
輕輕退下,熊道兄出門後又把門兒掩上了,燕鐵衣穿著鞋過去將門下閂,回來又將剩下在杯中的殘茶一口飲盡,伸了個懶腰,正待把油燈剔少,卻驀然抬頭注視視窗,以一種冷淡厭倦的語氣道:“窗外的朋友,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想打什麼主意,我告訴你,最好你另挑物件方為上上大吉!”
隔著灰白的窗紙,果然有人影一閃,接著響起了幾聲輕悄悄的啄剝聲,傳進來的嗓音是低促又急迫的:“敢問閣下可是燕大當家?”
微微一怔,燕鐵衣沉聲道:“我是燕鐵衣,你是誰?”
人影貼在窗邊,聲音更透著緊張:“燕大當家,請啟窗放我進來,我有緊要大事密稟,我不能叫人看見我在這裡,而且逗留時間也不能太長--。”
燕鐵衣閃向窗側,拉開橫栓輕掀窗扇,外面人影一晃,一個混身黑衣的瘦小人物已經十分俐落巧快的翻進房來!
打量著眼前的人,燕鐵衣覺得有些面善,卻一時想不起曾在那裡見過以及拉扯得上什麼淵源--這是個三十多近四十歲的中年人了,臉形瘦削,面板乾黃,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最突出的是這人的鼻樑,鼻樑中間凸出了一節環骨,看上去,他的整隻鼻子便顯得有些高低不平,失去均勻感了。
這人一見燕鐵衣,立即單膝點地請安,狀極恭謹:“燕大當家,你老想是不記得小的我?我姓叢,單字一個兆,匪號人稱‘小無影’,我的家兄曾經--”
恍然大悟,燕鐵衣一手將叢兆扶起,點頭道:“哦,我記起來了,你是‘賽燕子’叢鴻的老弟叢兆,七八年沒再看見你哥倆了,尤其和你少親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