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英俊威武的騎士。
湖上騎士藍斯洛特沒有來啊。
女士們失望的嘆息,接二連三。
但我認為騎士王不在才最是可惜。
有個女人這麼說。
喔,騎士王傳言是俊美無雙的人物,會比藍斯洛特爵士更出色嗎?
肯定的,他可是不老不死的英雄。
不老不死?體力想必也無窮無盡吧。
不知道誰說了極富暗示的話,引起驟然發笑,她們一邊罵著不知羞恥,一邊卻又無限遐想。
太陽的金髮,翠綠的雙瞳,戰場中勇敢不敗的亞瑟王──又有哪個女人能不暇想?
嘰嘰喳喳的歡快聲,在這裡所謂獵物,顯然並不是躲避狩獵的野獸。
另一邊,位於前方草地,黑色身影在金色駿馬上吸引所有男人的視線。
即使是坎美樂騎士,也未曾見過主君之妻如此豪快飛揚的一面。
格琳薇亞過去在王城中,一直是個舉止有度、恪守禮節的標準貴族,她甚至連微笑都有一定弧度,每一次揮手致意和點頭,都是無懈可擊的姿態。
但自從達努山之行後,騎士們都發現王后變了。
比以往奔放,比以往爽直,特別是跨上馬背、手持獵弓時,那純熟俐落的身姿,絕不辱沒凱爾特驕傲的戰士之血。
黑的騎裝、黑的長髮,在金色戰馬上綻放勝利笑意的她,看來比任何時候更具女性獨一無二的魅力,一種與端莊貴族無緣的魅惑豔麗,使男人的目光不願離開。
──我應該先去威爾斯。他們這麼想。
當年應該先打下威爾斯,在騎士王出現前,先一步把這名女性據為己有。
男人和女人們的想法,被格琳薇亞拋在世界之外,她的箭一眨眼離弦了。
咻──。
劃過葛溫的臉頰,嵌在身後樹上。
白騎士瞠目結舌,額頭冒出冷汗,坐騎感覺到主人生命危機,馬頭不斷扭動,四腳焦慮踏地。
「哦……我很抱歉,葛溫爵士,看來我失了準心。」格琳薇亞微微一笑,無辜而歉然地,偏頭看他。「原諒我的失誤,爵士。」
「當然了,王后陛下。」葛溫的眼角餘光,瞄了瞄那支有力地砍進樹幹的箭,嘴角扯出難看的笑。「當然了……」
藍斯洛特被葛溫以王命,送去國界當護衛各國國王的騎士領隊,縱使表面上有極為合理的理由──派出圓桌最偉大的騎士,是給國王們的尊敬──但格琳薇亞很清楚這並非是葛溫真正的心思。那一日,他看到第一騎士與王后的交錯,他必須以防萬一,若立場易地而處,她也會採取同樣措施。
但葛溫錯了,該被強制離開王城的人不是藍斯洛特,而是她這個王后。是她忘記自己的身份,是她沒有徹底捨棄私人感情,是她對藍斯洛特伸出手、提出要求,是她──害了他。
格琳薇亞頓時感到疲累,只好放下弓箭,回絕其他貴族再去前方狩獵的邀約,牽著馬往女仕們休息的涼蔭處走去。
我必須停止這件事,這個心情──這是不被允許的。
一旦被發現,不列顛和王都不會原諒我,藍斯洛特更會一生威名受損。
格琳薇亞讓侍從把布狄卡帶回馬房後,加入女仕們的談天,分神想著這段日子以來太多複雜的狀況。
其實那夜,她好想告訴她。
告訴阿爾託莉亞。
當時一起賞月的騎士王,用著有些彆扭的古威爾斯語努力學成一首歌,格琳薇亞盡情揶揄她,她也率直而倔強地維護自己的成果。
“我才沒妳學的那樣糟糕。”
她仍記得那張抿唇皺眉、可愛又可憐的神情。
記得那雙在月下盈亮溫潤波光的綠瞳。
記得那位就是,當日牽著自己的手,走向神壇的銀色騎士。
但是。
如果忘記這一切,忘記她們所處的王城。
這不過就是,兩個女孩子友好相處的模樣吧。
她不再是不列顛的王后,而那個人,也不是揹負著龍出生的國王陛下。
所以那一刻,在那樣親密友善的夜裡,她多想告訴她,就像告訴最瞭解自己的朋友──我有了喜歡的人──我的煩惱,妳會願意與我分擔嗎?我的喜悅,妳能感同身受嗎?
我能、得到妳的祝福嗎?
格琳薇亞剋制住了衝動。
因為她們不只是兩個單純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