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侄,今日你也看到,蘇克雍這一夥人打著聖上的旗號,來我宜春郡,那可是來者不善啊。”行走在寂靜的走廊裡,賀學之忽然輕聲嘆道:“我待他們為上賓,可是他們……哎!”
韓漠已經笑道:“世伯切莫因此生氣……!”
賀學之微微點頭,輕聲道:“宜春受災,我賀家受創之重,外人是不明白的。東部三縣無數災民流離失所,我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的。今日迎候世侄之時,世侄也曾問我們,為何災民吃不飽,我也不瞞你,實在是糧食短缺,無可奈何……災民餓死,也確實屬實,但這種景象,實非我所願見到……這老天無情,我輩除了盡心挽救,又能如何,大災之下,死一些人,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兒……!”
韓漠神色平靜,輕聲道:“世伯說的是,老天無情,人力如何對抗?”頓了頓,才輕聲道:“世伯,你既然如此誠懇,韓漠也就有話直說了。”
“該當如此,該當如此!”賀學之頻頻點頭,一臉笑意:“世侄,蒙你稱一聲世伯,我這人是極重情誼的,你以禮待我,我更是要以禮待你,你我之間,有話但講無妨。”
韓漠肅然道:“世伯,自我進入宜春境內,經過那災民區,見到的是孤鴻遍野,哀號連連,實是讓我震驚……!”他瞥了賀學之一眼,見他神情鎮定,眯著眼凝視自己,於是繼續道:“臨來前,我也是受過戶部的囑咐,聽說宜春這邊的地方存糧不少,足可支撐災民很長一段時間,災民是不會捱餓,可是……可是事實所見,卻是出入甚大啊。韓漠是晚輩,這些話本不該多說,但是朝廷裡也是囑咐下來,我做這護糧官,就是要看到百姓吃飽,不至於出現局勢混亂的狀況……!”
賀學之輕輕拍了拍韓漠的肩頭,溫言道:“世侄,你這都是實在話,我是明白的。我們宜春郡,倉庫的儲糧那一直是捉襟見肘,並無太多的存糧。而且宜春郡地方倉糧的賬目,那都是在宜春清吏司……!”壓低聲音:“戶部說宜春存糧甚多,我看不是戶部出了差錯,而是我宜春清吏司出了問題,清吏司官員只怕是為了功績,虛報了儲糧的數目……!”
韓漠皺眉道:“哦,會有此事?”
賀學之嘆道:“世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要說整個宜春郡的官員都是清廉無比,這是連我都不信的。世侄放心,司徒郡守近日也正徹查清吏司,只要清吏司真的存在問題,哪怕是我賀家的官員,我也必不容情……!”
“世伯公私分明,韓漠欽佩萬分!”韓漠恭敬道,心中卻冷笑:“看來你們早就準備好替死鬼了。”
賀學之輕聲道:“蘇克雍他們已經開始著手徹查清吏司,雖然他們今日無禮,但是若真的秉公辦理,我是全力支援的。不過……!”更是湊近韓漠,一臉真誠道:“韓世侄,蘇家自持勢力,仗勢欺人的事兒那是舉國皆知,蘇克雍前來查案只怕是幌子,我看是想在這邊鬧出點事情,以公報私而已。我想世侄如今的心思與我一般,都是要宜春郡順利渡過災情,中間不至於出現波瀾,從而讓百姓受更大的苦楚……!”
韓漠立刻點頭道:“正該如此!”
賀學之輕輕一笑,道:“世侄果然是與我一般心思,那便好。我明人不說暗話,蘇克雍他們若是秉公辦理,我們賀家絕無二話,他們若是想挑起事端,禍害百姓,那我賀家可就不能坐以待斃任他們宰割……到時候還要世侄主持公道,為我們賀家做主,可不能由他們胡來!”凝視韓漠,輕聲問道:“卻不知世侄意下如何?”
韓漠知道,這句話實際上就是在間接詢問自己是否願意和賀家聯手對付蘇克雍。
“世伯,韓漠年幼,不會說話,但是有一點卻肯定……!”韓漠輕聲道:“如果蘇克雍真要因私廢公,在宜春挑起事端,我韓漠是不會眼看他禍害百姓的!”
他這話模凌兩可,頗有太極之道。
賀學之卻以為韓漠是靠近自己,嘴角泛笑,點頭道:“有這話就好。世侄,你我兩家從前若是有什麼誤會,自今日起,你我都不必放在心上,當務之急,則是要一起為災民排憂解難才是!”
“世伯說的是。”韓漠顯得很謙恭。
有些話點到為止,賀學之對於韓漠的回答已經頗為滿意,知道也是該給甜頭韓漠的時候,只有那樣,才能真正拉近雙方的關係。
他二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一處極雅緻的小院子,院子裡有一小閣,閣內燈光明亮,院中更是植滿紅花綠柳。
站在院門,賀學之指著小閣子,笑眯眯地道:“世侄且自己進去,那裡面便是寶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