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
他站了起來,若矢知道她可以走了。在她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下一次她看見奈爾敏?費裡玻維的時候,他們倆都認識的這個世界,將全然不同。
早晨來臨的時候,若矢並沒有上街,既然對手已經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是誰了,她就不能再冒著被消滅的危險。何況,街上也沒有任何她不曾看過的事。她唯一好奇的一件事是,地上的花是否變多了?
自己還有多少事不明白?她為此感到沮喪。直到最近她才開始有這種煩惱。她想,或許這樣的煩惱是因大提琴手而起的,但她也記不太清楚。所以她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無法得知從何時開始,心中的問題就沒有了答案。想到這裡,她甩甩頭,忍住了那洩氣的苦笑。她才不會屈服什麼黑色幽默的誘惑。她跟奈爾敏相處的時候太多了,她不喜歡。
今天的計劃很簡單。她有足夠理由相信,對手認為她已經死了。她知道也許自己真的該死。對手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去煩惱她之前藏身的公寓。沒有任何狙擊手會再次回到同一個地方,尤其是之前有人被除掉的地點。他會想,如果她還活著,她應該會尋找另一個點,假如她死了,下個被派來的人應該會避開前一個人失敗的地方。
她也必須承認,她換到另一扇窗,換到東邊原先作為主臥室的房間,這樣的策略有點冒險。窗臺有些部分已經不見了,多半是因為房間裡遭受過炮擊的緣故。窗臺上有個六十公分左右的破洞直直裂到地板。貼在窗戶上的塑膠袋覆蓋著那個洞,不過沒有貼牢。只要把步槍槍桿穿過洞口,撥開塑膠袋,便可以毫無阻礙地對街道的大半個東邊出手。她在這裡可以說是隱形的,在等著這一天過去的時候,她想到自己一開始就應該選擇到這裡來佈局。她感到困擾,她沒有做到身為一件武器該做的事。
這一天過得很慢。她聽見西邊發生猛烈的炮擊,就在多布林佳與穆澤米洛的方向。她心裡多多少少希望自己能在那裡。她想到過去三天她都待在這裡,想到那些沒有被她除掉的人,痛恨她的人、想除掉她的人,還有過去三天裡,因為她沒有先下手為強,所以有機會殺了她這種人的那些人。
接著她開始懷疑起這件事。山丘上的那些人恨她這個人嗎?還是說,他們痛恨的是她所屬的這一種人?難道只因為她跟他們不同,其中的差異就會使得他們與她之間有著優劣的分別,最終還威脅到每個人可能擁有的幸福嗎?她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對抗某種概念,而這樣的對抗是以恨作為出發點的。如果真是如此,他們與她之間其實沒有不同,只除了一個不能忽略或置之不理的關鍵細節:會讓她甘心獻出自己生命的那種信念,並沒有辦法納入她對山丘上那些人感受到的憎恨。在她不惜為之一戰的薩拉熱窩,你不需要因為別人的屬性而憎恨人家。你是誰?你的祖先打哪裡來?你的孩子將來是什麼人?這些都不要緊。你可以因為世人的作為而恨他們。你可以恨一個殺人犯,你可以恨一個*犯,你可以恨一個小偷,這是驅使她開始去殺掉山上那些人的原因,因為他們就是犯下這些勾當的人。可是現在,她知道,她的動機只是出於恨,只因為他們所屬的群體,而不是因為他們的作為。
第二章 若矢 三(6)
她的領悟讓她嚇了一跳,她有股衝動想就地拋下她的步槍,轉身回到自己的公寓。然而她沒有這樣做。她留在原地。下午四點,大提琴手出了門,她的手指依舊緊貼著扳機。
對手幾乎立刻就現出了蹤跡。他在二樓的窗戶,是她最先猜到的三扇窗戶中的一扇。大提琴手開始演奏後,那個狙擊手現身在塑膠袋後的一個孔裡,這是個原先沒有的洞,掩飾的功夫也不夠好。若矢很驚訝,竟會這麼輕易就被她發現。
對手已將大提琴手納入視線中。若矢已經準備好給他一顆子彈,但她沒有出手。對手的手指並沒有扣在扳機上。她通常不會注意,或者去在乎這樣的細節,但她可以在瞄準鏡裡看見這一幕,她因此住手。他的手甚至沒擺在靠近扳機的地方。他的右手放在槍托的頂端,眼前的目標沒有阻礙,然而他的左手卻沒放在步槍上。他的左手垂在一旁,在她的視線之外。
她在想,他是不是可以聽見音樂?他與大提琴手間的距離跟她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一定聽得到。他也聽到了一樣的音樂嗎?他聽到了什麼呢?
他對這個坐在街道中間拉大提琴的人有什麼看法?
接下來的幾分鐘,若矢什麼也沒有做。她透過步槍的瞄準鏡看著對手,聽著街頭悠揚的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