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就像什麼東西被剝離了一樣。也有那麼一點點,似曾相識。彷彿很久以前她也這麼決絕地去做過什麼……但他想不起來。
然而她像個死人一樣被帶回來的時候,他卻什麼怒氣也沒有了。
那時候珊卓明明可以殺了他。
今天已經夠久了,她不會醒來了。裂影再看了一會兒他的睡美人,拿起桌上的螢石就要走。
邁開兩步,他又折了回來,目光灼灼。他還是忍不住。珊卓說過的那些話……從前,丟失的回憶,那些到底是什麼?
他果然是介懷的。
珊卓醒著的時候,裂影從來無法探知她的大腦。她大概是他的心源流魔法唯一無法控制的人,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而今天……
裂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輕輕覆上珊卓的額頭,閉上眼睛。
觸感冰涼。深深淺淺的顏色之下,埋藏的畫面顯露出來。
春天明媚的陽光。樹木蔥蘢的山坡。風吹過,滿山坡色彩斑斕的野花彎下腰。
一段流浪的旅途,卻充盈著淡淡的滿足。前方的女子回過頭來,高高地揚起手,笑著,大聲喊著什麼,聲音被風吹散。
他從未見珊卓那樣笑過。她是在招呼誰?那個時候,是誰和她在一起?
裂影回過頭,瞥見一個男人,穿著黑袍。驚鴻一瞥,是張燃著溫和的天神般驚豔的臉。
他感到隱隱嫉妒。那是誰?
然後畫面轉換,像翻開了書的另一頁。
他看見珊卓彎下腰,溫柔地問:“小妹妹,你們的媽媽呢?”
她文化的物件是兩個小孩。那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抱著她還是嬰兒的弟弟,黑曜石般的眼睛裡不染一絲塵俗。
嬰兒張開手要抱抱,珊卓笑著迎了過去。那一瞬,裂影看見了嬰兒的黑眼睛中閃過的色澤。
他打了個寒戰,突然有種衝過去把他們分開的衝動。那種眼神,那種眼神……
像被釋放的惡魔。
他才邁出一步,畫面又轉換了。
周圍突然騰起千尺烈焰,駭人的火牆撲了下來。裂影下意識退了一步,才意識到這是在回憶中。
他看見她孤獨的身影。在火海中,緊緊抱著一個人。
他聽見她的哭喊和大叫。在他印象中,珊卓應該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
她仰起頭,對著天空大喊:“夠了,住手吧。放過他,我聽你的。”
淚滑過她側臉,很快被熱度蒸乾。
怎麼回事?她在和誰說話?
他聽見了回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比你有用。”
然後是珊卓恨恨的聲音:“他已經這樣了,還能幫你什麼?我會離開他,然後效忠於你。”
半晌,她輕聲說:“放過他,求你了。”
她在和誰說話?她放低姿態是為了誰?
裂影覺得心中某個部位痛了一下。
畫面轉換,以一種洶湧壓迫的方式。
珊卓站在血泊中,手指上卻沒有殘留的血跡。她默默地望向另一個人,顫抖著。
裂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然後他看見了自己的臉。那張佈滿猙獰焦痕的臉。袍袖下,黑氣化的刃還未散去。
在他自己的記憶中,這應該是他們的初遇。應該是。
她張開了嘴,然而話還沒吐出來,畫面就被旋風捲走了。
他看見她站在黑暗的房間中,大聲質問:“你騙我,你還是動了他!”
他看見她站在自己面前,輕聲問:“你為什麼要回來?”
他看見她闖過重重障礙,把手伸向懸浮在力場中的黑色錐形結晶。
……
畫面越來越快地閃現,最後呈現的是一片靜謐的黑暗。
彷彿列表迴圈後,又回到了最開始。一切歸零。
第一個畫面又浮現出來。這一次,他看見她微笑著張嘴,喚——
“過來,裂影。”
腦袋突然很疼。所有的畫面都碎裂了,裂影一下子回到現實。還是那個房間,珊卓並沒有睜開眼。螢石彈落到地上,跳躍了滿房間的光影。
她的話在他腦中迴響。
——你果然都忘了呢。
——只有我記得你的臉,真正的那張。
只有你記得,我卻不記得。
無論他怎麼回想,腦中都是一片空白,像剜開了傷痕一樣隱隱作痛。
他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