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知道,夏湘確實跟從前很不一樣了。
只是,乳孃不害怕。
因為上午出門前,提到夫人為大小姐趕製衣裳和鞋子時,大小姐的眼淚是真的,表情是真的,那種傷心難過,又怎麼會是喬模喬樣裝出來的呢?
驀地,乳孃拉著夏湘的手又緊了緊。
……
父親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所以,當日晚飯時分,就有好幾個大丫鬟端著豐盛的菜式,出了廚房,走過遊廊,邁過月門,來到夏湘門口。
平日裡,幾個大丫鬟眼高於頂,仗著趙姨娘主持中饋,便做張做勢擺出一副矜貴樣子。
她們如何都想不通,趙姨娘今兒是怎麼了,竟讓她們幾個貼身大丫鬟親自給夏湘端菜。讓夏湘房裡那兩個小騷蹄子見著,還不笑死了?
即便四喜把晌午接風宴上的事告訴了她們,她們還是覺得來夏湘這端菜墮了自己的身份,也墮了趙姨娘的身份。
她們,向來不懂什麼才叫真正的身份。
夏湘託著小臉兒想了半天,要怎麼“寵愛寵愛”這幾個牛掰轟轟的大丫鬟呢?她是個記仇的人,她還記得自己落水第二日,那幾個丫鬟看向乳孃和自己丫鬟時,那驕矜的眼神兒,說不出的討人厭。
今兒送上門兒來,自己有什麼理由不“疼惜疼惜”她們呢?
許多事,做了也便做了,做了就要做的徹底,得罪了就別怕得罪的更嚴重些。夏湘不怕趙姨娘的反撲,她認為,那是個胸大無腦的女人。
而這幾個大丫鬟,雖然胸不大,卻還是無腦。
本來,這事很簡單,下個腳絆子啊,弄點兒水潑她們一下子,都能讓她們吃個大虧。只是,夏湘真心捨不得那一盤一盤的美味珍饈。
所以,為了保護美食,這事兒就變得有些複雜了。
杜鵑帶著幾個大丫鬟進了門,問大小姐菜要放在哪裡,夏湘猶豫著,焦急著,如何是好呢?她託著小臉兒擺擺手:“等會兒等會兒,容我想想。”
這還用想嗎?屋裡許多桌子矮几,放哪裡不可以呢?她們並不知道,夏湘苦苦思考的可不是菜要放在哪裡,而是怎麼“疼愛疼愛”趙姨娘身邊這幾個驕矜跋扈的大丫鬟。
這一想就想了將近半個時辰。
夏湘著急,丫鬟們更著急。
平素裡,粗活兒重活兒壓根兒輪不到她們幾個大丫鬟,只是伺候著趙姨娘,跑個腿,送個信,寬個衣服,掃掃灰。就連端洗腳水這種活兒,都有旁的小丫鬟來做,用不著她們伸手兒。
所以,這會兒站了半天,幾個大丫鬟端著托盤的胳膊早就痠疼痠疼,已然麻木了。
然而,夏湘還在思考,怎麼才能在菜品不被破壞的前提下,讓幾個大丫鬟吃點兒虧呢?
再望向那幾個大丫鬟的時候,夏湘樂了,自己再多思考一會兒菜應該放在哪兒,這幾個大丫鬟的胳膊估計要疼上好幾天了。
於是,她心裡不著急了,臉上卻依然皺著小眉頭,很欠揍地嘀咕著:“放在哪裡好呢?愁煞我了!”
隔著屏風,碧巧和採蓮捂著嘴巴笑。
乳孃搖搖頭,小聲說道:“大小姐……也太調皮了些。”雖是這樣說,卻也跟著笑了起來。
大約又過了兩刻鐘,夏湘見幾個大丫鬟快要撐不住了。
若一個不小心,當真摔了自己的菜,自己豈不吃了大虧?所以,她舒展眉頭,笑著說道:“放那兒吧。”說著,一指旁邊的紫檀大案。
幾個大丫鬟如蒙大赦,歡喜得跟過年了似的,緊著跑過去,將一應飯菜擺好。夏湘倒不怕飯菜涼了,反正這天日漸悶熱,菜太熱了又下不去口,還不若放涼了些再吃。
可算把這幾盤菜送出去了,幾個大丫鬟別提多開心了,連忙退了出去,好像夏湘這屋子是深山虎穴似的,一會兒都不想多呆。
站的太久,端的太累,幾個大丫鬟腳麻了,胳膊酸了,脖子僵了,一個個木頭人兒似的,四肢僵硬,支楞八翹的,卻又偏偏著急離開,走的很快。遠遠望去,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這讓夏湘莫名想起上一世小時候看過的皮影戲。
乳孃和採蓮還矜持些,只是掩著唇笑。碧巧和夏湘則放開了嗓子哈哈大笑。
“今兒首戰告捷,這頓呢,算是我的慶功宴,大家放開了吃。”夏湘尋了個好座位,端起碗,也不客氣,撿著自己喜歡的菜就往嘴裡塞。
平日裡見慣了夏湘兇殘吃相,乳孃和丫鬟倒也不在意,只是,方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