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足獨立、飄飄欲仙的任怨,跟沉馬臥身、蟠腿欲攫的任勞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以及心裡的三個疑惑:
──他為何要以這個姿勢應敵?
──包裹裡究竟是什麼?
──他到底想幹啥?!
在半山上的龍舌蘭和小顏,完全看不到孫青霞的神色。
但只看到他蹲身於霜田上。
因為他背向她們。
所以龍舌蘭並不明白(就算面對孫青霞的任勞任怨也不明白),當即叫了起來:“他幹嘛要向人下跪?!沒種!”
“是下跪嗎?”小顏狐疑地道,“他是放下了琴之後,就沒起來過吧?”
龍舌蘭“哎呀”的叫了一聲。
小顏可給這大名鼎鼎的女神捕嚇了一跳:“怎麼了?”
龍舌蘭即擔心又憂慮的道:“這兩個姓任的老王八蛋小王八蛋都擅於下毒……會不會這王八淫魔已受制於這兩隻大小王八?!”
──在她口裡,這好像是一場各路“王八”大會戰似的。
小顏喃喃地道:“這兩個人很厲害?”
龍舌蘭哼哼道:“你沒見過世面。在京城裡,得罪他們的人寧下盡十八層地獄也不願落在這兩人手上。京城之外的正派人家,聽到這兩人在京,也就絕足不入京裡來。”
小顏若有所思:“難怪小霞哥那麼沉重了,這回恐怕應付不了。”
龍舌蘭啐道:“什麼大霞小霞的,他姓孫,叫淫魔──你怎麼知道他應付不了?”
小顏道:“小霞哥……不,孫淫魔……孫哥哥一向灑脫,天大的事,他向來眉不一皺的就扛上了。他常來一文溪,我也常去殺手澗,見慣了,從未見他有過難色,說話一句算一句。今回,他前刻還明說不許我脫隊自行,但一見這兩人就轉了話,暗示要姐姐你帶我先走──我看,這些人真不好對付,像小霞哥也心裡沒準了。”
龍舌蘭想想也是,但又反覆思忖了一下,這淫魔既已四面楚歌,到處樹敵,幹嗎自己只稍為央了一下,他便義不容辭的去面對這兩名新敵?他跟自己可沒啥過命的交情呀?何況自己剛剛還掛了他一刀!如此百上加斤,著實全無必要,這樣想著,心裡未免有點不是味道:她本就懼怕這任氏雙刑,原想讓這孫淫魔跟這一老一少兩隻妖怪拼個你死我活,反正誰勝誰負她都不操心,可是而今這般一思忖,卻似好像欠了姓孫的半個情。
小顏仍在揣思:“我看……就算他對付得了這一老一少,也會轉首去面對叫天王一干人,而讓我們有足夠的機會逃走。可是,眼前,這老的、少的,還有那些樹上的男女,已夠不好應付了。”
龍舌蘭倒發覺這小女孩心思敏捷,十分聰明,有時心細如髮,且妙想連翩,有些事,小顏不說,她還真沒意會到,於是便說:“不怕的。萬一他不是這兩隻老少王八蛋的對手,我可下去幫他一把……”
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任怨的種種可怕之處,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改口道:
“我看,你小霞哥那包裹裡有秘密武器,也許可以應付這對天造地設的王八蛋!”
話未說完,只聞嘯聲又起。
像一隻巨大的癩蛤蟆,學人類狂笑了一聲,然後就給一隻蠍子塞住了喉頭。
小顏臉有憂色。
這回連龍舌蘭都看見了。
也發現了:
孫青霞背上仍淌著血。
──他曾被仇小街打了一指。
“搜神指”。
孫青霞仍蹲在霜田上,沒起來。
他全身都是空門。
一身都是破綻。
他要出擊,不易,首先得變換姿勢,要拔刀,還得先站起來。
但他現在全身都是讓人攻襲的地方。
任勞本來一直都盯著眼前這個人的喉嚨。
不管他一出爪,還是一踹足,眼前這赫赫有名的“淫魔”就再也吸不了一口氣、呼不出一口氣。
他喜歡抓住人的喉嚨,慢慢發力,看著在他右虎爪中垂死掙扎的人,臉色如何發紫發脹,終於瞪眼吐舌,一寸一寸的死在他手裡。
那是他的賞心樂事。
可是,俟孫青霞靠近他身前之後,他的“目標”變了:
他改盯著他的心。
──把這個人的心挖出來,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
生挖一個人的心,最有趣的是:一時間,那給剖了心的肉身未死盡,只不過是沒有心了;而手上的心亦未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