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家家只不過是“四天狼”的其中之一。而今他手上握著一支長槍,立在宋三身前直挺得就如一支標槍。──叫天王麾下能人,又豈止於四大天狼而已?
難怪在查天王的眼中,這飛賊宋理忠,彷彿連人都不是了。
這一點,與“快手”宋三幾乎齊名的“快馬”老烏,感受特別強烈。
只見那“快手”宋三身子像大風中的樹,又顫又搖,七艱八苦的,到頭來喉頭只擠出了:
“……饒……命……”
──這兩個字。
叫天王冷哼道:“你認了就好。”
宋理忠仍只一味唇顫舌哆:“……求……求……你……饒……我……狗……命……”
查叫天打了一個飽嗝,道“你罪無可恕,饒了你再去害人?來人,就地正法便了!”
鐵手這會可有了準備,忙道:“慢著。”
只聽“天狼神刀”巴巴子叱喝呼應了一聲:“遵命。”
嗆然拔刀。
鐵手知道他的刀很快。
所以他即刻攔在宋理忠身前,阻止道:“就算他惡貫滿盈,也該先押至衙裡驗明正身,再斬未遲──”
話未說完。
他已止聲。
因宋三已死。
他,胸口,插著,一支,槍。
槍尖已沒入他胸臆。
自背部穿出。
宋理忠已給“就地正法”了。
出手的不是巴巴子。
他只是幌子。
下手的是回家家。
他的槍尖飛脫而出,射著犯人,再一沉腕,唆地一聲,銀練一扯,槍尖亮晃晃的和著鮮血、碎肉、心肺碴子,一起收了回去。
他已得手。
甚至還瞞過了鐵手。
宋理忠已不能再求饒。
也不能再顫抖。
他已喪命。
鐵手也停止再說下去。
──人已死,再說何用?
倒是巴巴子笑了。
他笑聲就像刀尖子在互砸相磨,尖銳利耳:
“對不起,鐵二捕頭,天王說:斬首示眾,那就斬首示眾;天王要:就地正法、這就就地正法──不能通融。”
鐵手聽了,倒抽了一口氣,喃喃道:“那麼,天王可不是天王了──”
巴巴子沒聽清楚,但也聽到了這話的意味,怒問:“你說什麼?”
“也沒什麼。”鐵手反而把話撐明瞭說:“天王看來還是像閻羅王多一些。”
縱橫 … 第三回 捉刀
巴巴子乍聽怒叱:“胡說!”
回家家也怒喝道:“放肆!”
查天王卻似不與鐵手計較,拖著牛鳴似的鼻音洋洋懶懶的吩咐道:
“下一個。”
馬龍盯著那鬢髮蒼黃的駝子,道:“你也該死。”
那駝子沒有作聲。
他甚至沒有再看馬龍一眼。
馬龍戟指道:
“你也趁洪流滾滾滔滔之時,就在那兒偷襲行弒,搶掠殺戳,犯了江湖大忌。”
那駝子的眼神看來像一頭會思索的狗。
老狗。
他說話的語音很低,說話的方式也很沉,話也說得很慢,但都是直認不諱:“我是犯了…江…湖…大…忌,其實江湖百無禁忌,我只是犯了你們的忌。”
馬龍震怒道:“好,你倒是認了罪。”
然後他袖手望向查天王。
查天王頓了頓,語音濃重的下令:“既然知罪,那就伏誅吧!”
鐵手道:“慢──”
但查天王令出如山,他的語音一落,他的手下已下手。
刀光又起。
刀光很美。
像一片雲。
似一場夢。
“天狼刀”巴巴子居然把這一刀砍得很有感情。
這才可怕。
刀是利器。
──它砍得越有感情,便越有殺傷力。
一如愛情:──越是如生如死之情,越要付出生死代價。
像刀這樣的兵器,一招飛出,還帶著些許深情,難道是叫他擊“愛情”敵人的身、心、咽喉還是頭?
──那麼,如此“深情”的結果,也只有為情忘情:一刀兩斷了。
刀快不可怕。
刀快但還有感情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