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軍的政務部門特地劃出了三十幾處帶有爐火的屋子與帳篷來給涼州境內的貧苦人家之外,更有一批“半官方”的人在積極地為貧苦百姓們籌集錢糧、炭火和藥物,以幫他們熬過嚴冬。
之所以說這些人是“半官方”的,主要是由於帶頭做這些事情的是天策軍的軍人尤其是石拔、石堅這些從嶺西一直跟過來的老軍人和他們的家眷。
這些老軍人能夠從嶺西一直打到這裡,軍餉俸祿一般不會太低,加上歷年所積攢的賞賜,許多人都可以說是有了一些家底,去年進入涼州城後,張邁第一個將自己每個月扣除掉生活必需之外的餉銀全部捐獻了出來,跟著石拔、石堅、田瀚等人也都跟著這樣做,這些軍官在不需要輪值的時候,還會到各個避寒點去幫忙,或者是監督賑濟物資的分配,或者是和眷屬一起直接動手,為前來避寒的貧困人家搬運炭火、煮食物,石堅的那個五大三粗的媳婦更是幾乎天天呆在城北的那座為貧民特設的救助站點裡頭照顧裡面的病人。
河西的底層百姓何曾經歷過這種事情?官兵不壓迫他們,不鞭打他們,不搞橫徵暴斂,反而在他們最寒冷最飢餓的時候給他們飯吃,給他們爐火烤,甚至盡其所能地給他們治病,儘管飯只是勉強填飽肚子的粗糧,儘管爐火也只是剛好能夠抵禦寒風,儘管治病的手段只是在有限藥物下盡人事,但天策軍官兵的這種關懷,已經是他們在以前任何時候都不敢想象的。
在嶺西老兵們的帶動下,一些外來的商人和本地家境較為殷實的人家也都加入了救助貧困者的行列,河西的僧侶們見到這些事情更不好意思再呆在寺中唸經,連“應該蠻橫”的軍官都在幹佛祖的事情了,“應該慈悲”的和尚如果再不做點實際的行動怕不得被人罵死,因此能走出來幫忙的都走出來了,所有的寺廟都開放了成為涼州貧苦人的避寒之地。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天策元年到來之前的冬天其實很冷,但涼州城內的人心卻很暖和。
過去的這個冬天還是有人熬不住死去,但是沒有人怨及張邁,大家都覺得他和他所帶領的天策軍盡力了。
天策軍體孤恤弱的事情,張邁帶頭掃雪的事情,石拔出城伐薪的事情,近期郭氏夫人在寺廟中看視重病貧民的事情……一個個真實的故事都讓涼州的民眾打心裡覺得:進入涼蘭地區的這支軍隊,真的和以前所有的統治者都不同!
範質對天策軍本來是很牴觸的,一直將他們當做是一幫來自西北的“亂臣”,最多也只是一群不服中央管束的藩鎮,但在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他也被感動了。哪怕是在中原,範質也從未見過這樣的軍隊,從未聽過這樣的事情啊李從珂即位以後一項最被人謳歌的“仁政”,也不過是減免了一項本來就不應該徵收的苛捐雜稅而已,至於說朝中軍中的領袖人物及其家眷深入民間,為民眾掃雪伐薪、送飯治病,這樣的事情更是不可能發生。
除了感動之外,範質又看出了一些別的跡象,他在經過的市井中豎起耳朵,發現他所聽到的任何關於天策軍的評價都是正面的,和尚們自然是大讚王爺大有菩薩心腸,商人們也很滿意天策軍能夠搞好河西的治安、維護好絲綢之路,平民們欣喜涼州的局面能夠走向穩定,至於那些得到賑濟、幫忙與救治的貧民則更無不感激涕零。
就是這一點一滴的事情匯聚起來的印象,讓有強烈儒家理念的範質感到天策政權擁有無限的前途,他想起了範延光對天策軍有可能成為“西北大患”、“比於契丹”的評價,當時儘管範延光列舉了種種理由範質還是覺得將天策軍比之契丹太過了,可是現在範質卻改變了這種想法,他在筆記中偷偷寫道:“如此仁政,乃文景、貞觀施之於西涼也,此周文之偉業,契丹諸胡何能望其項背!”
但他寫下之後,心裡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不是怕這份筆記被天策軍搜到,而是他內心深處湧出了一種不知如何形容的恐慌,思慮再三之後,他終於將這幾頁筆記燒掉了。
當範質在偷偷寫著他的私人筆記的時候,張邁並不知道。
範質被涼州城內在前一個冬天所發生的事情所感動,張邁也不知道。
甚至就是範質這個人,張邁也沒什麼印象。
然而張邁與他領導下啊的天策軍所種的善種,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顯現出其軟性力量來了。
鼓勵商賈以爭取獲利、保護平民以維持境內之穩定、賑濟最貧苦階級以維持天策政權的仁心,這三件事情乃是唐軍東進以來一直在做的事情,在疏勒時如此,在龜茲時如此,在高昌時如此,在甘州時如此,在涼州時也如此。到目前為止天策軍都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