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挺身走上一步,就要說話,郭師道卻已經截住了他的話頭:“阿易,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沖動,今後這壞脾氣要改一改。”
楊易雙眼一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帳篷之中的氣氛沉重已極,郭師道哈哈大笑:“幹什麼幹什麼,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莫如此,回紇人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其實也在五五之數,說不定這次我去到八剌沙滾,阿爾斯蘭會待我有如上賓呢!回來當給大家都帶份禮物來,你們要什麼,都跟我說吧。”
眾人卻哪裡有這個心情,張邁忽而笑道:“我想要一匹千里馬。聽說八剌沙滾那邊有千里草原,馬群甚多,若郭老到了那邊方便的話,就幫我尋覓一匹。”
郭師道大笑:“終究還是特使曠達!千里馬,好,我記住了。你們呢?要什麼不?”其他人卻都說不出話來,郭師道嘆道:“好了好了,大家都睡覺去吧。”
從小帳裡出來,楊易問張邁:“邁哥,你真相信回紇人是好心?真相信他們不會對郭伯伯如何?”
張邁搖頭道:“我不相信。”
“那你還放郭伯伯去?現在全軍上下,就你能阻止他了啊。”
張邁搖頭:“郭老心意已決,我也攔不住他的。”楊易要回去,張邁卻拉著他:“你別輕舉妄動,明天晚上到我帳中來,我有事要你幫忙。”
楊易一喜:“邁哥你是有什麼計謀嗎?”張邁卻笑而不答。
第二日唐軍上下都來給郭師道送行,男女老幼,相扶哭泣,小孩都來牽郭師道的衣裳,哭泣著:“爺爺,你別走,你別走。”
圖甘在馬上道:“幹什麼幹什麼!過些天就回來了,哭成這樣算什麼呢。”
郭師道笑道:“不錯!我是到八剌沙滾做客,過些時候就回來了,大家何必如此。”做了個環揖:“眾父老保重,眾兒郎,看好家園,照顧好父老弟妹,種田的,牧羊的牧羊去,不要誤了農時,我可不希望回來時見到田畝依然荒蕪、牛羊都餓瘦了啊,呵呵。”
楊定國遍搜人群,都沒見張邁的蹤影,心道:“他去哪裡了?”
郭師道就這樣帶著一隊近衛去了,他走了以後,楊定國將所屬三營遷到新碎葉城舊址上,眾人心裡雖牽掛著郭師道的安危,但想他的囑咐也沒錯,便都籌謀著播種牧羊、採集打獵諸事。至於重建新碎葉城,那怕得是一二年後的事情了。
看看郭師道已經走了兩天,安西唐軍一切安好,前線郭師庸亦報平安,眾人心裡也漸漸都定了。這日奚勝給他母親喂完了飯,道:“娘,等大都護回來,咱們就有幾年好日子過了。”忽然唐仁孝在外頭敲了敲門,奚勝出來,問:“怎麼?”
唐仁孝道:“特使有事見召。”
奚勝點頭答應,道:“好,我就來。”回去伺候了他娘睡覺,便隨唐仁孝走,新碎葉城屋宇盡毀,安西軍民住的都是臨時搭建的行軍帳篷,夜裡的唐軍軍營靜悄悄的,只剩下刁斗之聲,奚勝跟著唐仁孝走到一處高地附近,心裡奇怪:“特使要叫我來這裡幹什麼?”再走片刻,在一處廢垣後面見到張邁,便問:“特使……”
張邁已經豎起手指“噓”了一聲,讓他噤聲,張邁往十餘步外一個土壟:“你藏身那邊,若看到我的手勢就動手。”
奚勝也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依言而行,行動之際隱隱發現周圍還有其他人埋伏,心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了好久,正有些沉不住氣,忽見有人鬼鬼祟祟走了過來,爬上高地,奚勝吃了一驚:“什麼人?奸細?”
過了一會,便見那兩人爬到那山崗上,向下張望,其中一人道:“夜裡黑乎乎的,這些唐寇也不點燈,看不清楚啊。”說的竟是回紇言語。奚勝心裡更驚,又聽另外一人說:“幸好這些唐寇傻得很,一聽說阿爾斯蘭大汗許和就都樂得屁顛屁顛的,對我們的看管也都鬆了,要不然咱們怎麼出得來,別說了,快察看吧。這裡應該就是他們的老巢了。嗯,這兩日我留神觀察,他們的人數貌似也不錯,怎麼能一舉殺滅馬斯烏德迪赫坎呢?”
先前那人道:“或許他們另有人馬藏在別的地方。”
另一人笑道:“管他還有多少人馬,博格拉汗已經派人去徵調火尋人,到時候和遏丹駐軍前後夾擊,還怕他們飛上天去不成?再說這些唐寇夠傻,如今對我們已全無防範,連自己的頭兒也送到我們手裡了,那還怕什麼呢?倒是咱們得想想自己該如何脫身。”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奚勝這幾日有兩次,認出其中一個人的身影,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