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應該先攻打誰?一開始,大部分人都傾向於攻打薩圖克,因為薩圖克在兵敗之餘,士氣降低到了極點,是個軟柿子,而八剌沙袞方面士氣正高,諸將都認為幾萬大軍壓將過去,捏就把薩圖克捏死了。
但後來阿爾斯蘭的宰相科倫蘇卻推翻了這個看法。他認為薩圖克雖然兵敗,但還儲存有相當的戰鬥力,且怛羅斯地區有山地、沙漠的阻隔,薩圖克為了保住他最後的一塊土地勢必拼死反擊,那樣的話戰爭的勝負就很難說了。
而且如果先進攻薩圖克會面臨兩大問題:一是可能會促使薩圖克在無可選擇之下徹底倒向薩曼,如果薩圖克依附了薩曼又死守山城滅爾基,那麼怛羅斯攻防戰的結果可就難說了;第二個難題,則是唐軍的動向如果阿爾斯蘭先攻擊薩圖克又被拖住了的話,那勢頭正旺的安西唐軍會否出兵雅爾進而襲擊八剌沙袞呢?
科倫蘇提出了這兩個難題之後,軍帳之中就靜了下來,因為大部分武將都解答不了這個難題。最後是科倫蘇自己提出了一個選擇標準,那就是哪一家在受到打擊時第三方不會出兵援救就攻打誰即如果攻打薩圖克而安西唐軍不會出兵,那麼就攻打薩圖克;相反如果攻打唐軍而薩圖克不會出兵增援唐軍,則攻打唐軍。
“大汗,我覺得眼下博格拉汗兵疲糧少,死守有餘,出擊不足,只需派遣數千人馬把守住出入滅爾基、俱蘭城的山口與沙漠,就能叫博格拉汗不敢東出滅爾基半步,相反,安西唐軍那邊會有什麼舉動我們卻是難以估計。反過來,如果我們先打敗了唐軍,那時軍威勢必大振,不但訛跡罕可以收回,葛羅嶺山口可以封堵,就是怛羅斯也可以不戰而下。”
應該說科倫蘇的這個提法是相當有見地的。如果世上沒有張邁,歷史按照正常軌跡發展,到了幾百年後的元末明初時,朱元璋也面臨著同樣的兩難抉擇:應該攻打陳友諒還是先攻打張士誠。朱元璋最後選擇了先攻打陳友諒,他下這個判斷的原因就是:如果攻擊陳友諒,張士誠不會出兵襲擊自己的後方,相反如果攻擊張士誠,陳友諒卻會順江而下襲擊自己的後背。
歷史有時候總是驚人的相似,傑出人物也常常英雄所見略同,不過略同是略同,同樣的判斷標準選出來的決策這時卻出現了完全不同的結局:因為決策下定之後是要看執行的。
科倫蘇的選擇建立在嶺西回紇軍可以擊敗安西唐軍的基礎上才能奏效,可這一刻,當阿爾斯蘭望著遠沒有長江來得寬廣的真珠河卻在那裡望水興嘆。
大軍抵達這裡已經半個多月了,卻還是沒法過河非但沒法過河,還被唐軍火攻了一陣、偷襲了一場,辛辛苦苦紮好的船筏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大汗的大纛甚至出現了危機,阿爾斯蘭的臉掛不下去了。
“大汗,今晚請許我出擊!”
科倫蘇的兒子卡查爾出列請令。先攻打唐軍的主意是他父親出的,現在卻久無戰績,如果再不打破這個僵局,他們一家子的地位就有可能動搖。
“出擊?你準備如何出擊?游過去?”
不料卡查爾真的說:“沒錯!大汗,你可還記得夷播海的馬泳大賽?”
阿爾斯蘭的眼睛有些亮了。那是前年事情了,阿爾斯蘭正在昭山行宮避暑,這時臣下獻上的一條娛樂妙計選用夷播海旁的人,騎上駿馬下夷播海游泳,看誰遊得更遠便算得勝。大部分都是生活在夷播海附近的漁民或者牧民,乃是西域少有的懂得水性的族群。
“參加過馬泳大賽的兄弟們如今都在軍中,請選拔出來,應該會有一二千人,我帶著這一千多人,趁著深夜泅水過河。唐軍剛剛毀掉了我們的船筏,正以為我們沒法過渡,一定想不到我們竟然會連夜渡河,只要我軍先頭部隊闖到了岸上,站穩了腳跟,佔據了一個立足點,後續兵力便可源源不絕地開過去。”
“可是我們的船都沒有了,你們上岸之後,我們怎麼過去?”另一個大將質疑道。
“那麼,還是先造好船筏再說吧。”
“不行!”卡查爾道:“等我們造好了船筏,唐軍就會警惕了,那時候反而沒機會了。雖然我軍將士大部分不會游水,但真珠河的河面又不是闊到無法橫渡,我們不是還剩下許多木料麼?也不用扎船筏了,就選出一萬人來,抱住木板和浮囊,直接划水過去。”
“抱著木頭和浮囊過河?”有將令驚呼起來:“那樣我們在河裡頭就會成為唐軍的箭靶子。”
漠北民族的浮囊渡河法,乃是用特製的皮囊吹氣,當皮囊鼓起來以後,其浮力大體上可以承載一個士兵的重量,漠北輕騎兵經過無法趟過的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