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剛才面對這樣的事情會這樣惶恐?不就是自己不夠信任楊易,也不夠信任元帥對楊易的信任麼?元帥說的對,疑忌楊易的不是元帥,是自己的啊!
想到這裡,慕容春華又是不安,又是愧疚。
文人多婉轉,婉轉到極處就變成虛偽,武人多粗魯,但粗魯也近乎於耿直。故文人總偏優雅。而其弊處在容易流於陰暗;武將特別是古代的武將多無文化,但他們的性情卻也偏向光明。
當張邁說到“越是陰暗的東西,越怕太陽”時,所有的武將都心有慼慼焉!
元帥果然是元帥啊!
他總能說出自己想說而說不出來的話!這些話雖然是從元帥的口中說出,卻彷彿就是從自己的心裡頭跳出來的一般!
在一些擅長摳字眼的文官聽來,張邁似乎還沒有完全為楊易的事情定性。但在慕容春華等將領心目中,元帥已經表達了自己對鷹揚旗的信任!
元帥果然是元帥啊!
這樣的胸襟,這樣的霸氣,這樣對兄弟的無條件信任,絕對值得自己赴湯蹈火而不辭!
整個會場忽而激昂了起來,王溥等很快就發現這種激昂來自於那些不自覺筆直站立起來的軍官們!
這一刻他們彷彿與張邁熔鑄成了一體,此時若是有敵人在前,只要張邁一聲令下,這些已為千人將萬人長的他們也會願意如過河卒子般奮勇無前。縱然九死而不悔!
在一片或低沉、或驚恐、或感動、或激昂之中,只有三數人還保持著冷靜。
魏仁浦已經放下了心,他聽了張邁的話後,就知道自己沒跟錯主子,他也像範質那樣覺得自己的未來一片光明。
但當他聽張邁提到立國精神的時候,卻馬上逼迫自己的腦門冷了下來這個時候,他比範質多了幾分膽魄與冷靜。
張邁的行事風格,讓魏仁浦知道自己的這位上司不是石敬瑭那樣的沙陀暴主。也不是鉗制言論的無道昏君,看來。元帥今天是有意在這裡於立國精神作公開散佈,既然如此,自己何必畏縮!
再說,當此境地,自己也不能退縮。
在隴州城外的無名山坡上,張邁已經向範質露出了口風。那次會議雖然決定重開科舉,但魏仁浦聽出張邁似乎將不以詩文文章取士,不以詩文文章也行,那就經義吧,但張元帥似乎對儒家經典也持保留態度!
當魏仁浦從範質口中聽說這件事情時。馬上就責備範質當時不該沉默,而應該“諫主從正”!什麼是正?魏仁浦堅信自己從聖賢書中讀到的道理就是正,依聖賢書作為治國最高準則就是正,依前面這兩條作為選才選官的標準就是正!
所以不準備以道德文章、儒家經義作為取士標準的張邁,就是背離正道而有所偏斜了。
儘管魏仁浦也覺得是曠世明主,但他和範質還是有一點不同的,他覺得曠世明主也需要扶持,需要查缺補遺,或者說,張邁要成為曠世明主,他身邊就是需要像自己這樣敢於挑毛病的重臣,才能成就真正的明主這就如同唐太宗需要有魏徵來造就的原因一般。
當然還有一個魏仁浦非但沒有說出,甚至連內心都未去想的一個原因,那就是以道德文章儒學經義取士,是他們中原儒者的根本利益所在!涉及到這一點,所有真正的儒者都不能退讓甚至可以說天下可換、皇帝可易,而孔門所教,不可廢也!
這是最根本的立場問題!
於是他再一次站了出來!
但就在他要說話的時候,他發現鄭渭在朝他搖頭,魏仁浦猶豫了一下,明白了鄭渭的意思,便忍耐著坐了下來。跟著他便看到了張邁的行動。
在眾人目光聚集中,張邁上前,扶住了幾乎站立不穩的楊定國,道:“國老,剛才你不該跪我的!你是我軍泰斗,你的雙膝,比泰山還要重,除了天地祖宗,不當輕易對任何人彎下就算是我,也不應該!”
楊定國握緊了張邁的手,道:“元帥教訓的是!都是我老朽昏庸,不該聽到一點謠言,就驚懼動搖!我自然早該知道,元帥心志之堅有如磐石,我大唐之精神,千古永耀!”
兩人這一握手,一對話,象徵著張邁與楊家再無芥蒂,會場中無論文武,無不幫著歡喜。
張邁又問:“楊華如今在涼州?”
楊華是楊易的嫡長子,郭楊魯鄭四家。郭洛楊易這一代都以中原大河命名,到了下一代嫡子就多以中原之山嶽命名。
楊定國道:“是。”
張邁道:“他雖然還不到十八歲,但也可以騎馬馳騁了,回頭我下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