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蹟雖不是讀書人,但他訊息靈通,自然知道範質範文素的近況,當下介面道:“李大夫與範東樞有交情?”
李沼道:“範文素嘛,以前他還在中原未西向時,倒也曾見過一面。今年他出使洛陽,在馮相府中也曾一晤,但也沒有深談。不過我與他的父親範守遇卻是舊識,範文素得志之後,使人密召其家人西行,範守遇西行之後,也來信託我照顧他老家的親族。”
兩人一來一回,說的話一點也不涉及當前最敏感的降叛話題,但李沼一表露自己的這一道人脈,張奇蹟馬上就心知肚明,忙道:“怪不得李大夫穩坐鄴都,絲毫不懼北兵逼近,原來有此通天門路!”
李沼笑道:“老夫早已辭官,閒居林下,不問世事。不管是南兵北兵,東兵西兵,來了只要能守土安民,便不誤老夫讀書修身。天下豪傑爭鼎,我輩只待太平!”
張奇蹟說道:“李大夫的胸懷我等望塵莫及也。不像我張奇蹟,受了範將軍的大恩,就只能為恩主馬前奔走,只有等恩主得到太平了。我輩才有太平。”
李沼道:“範將軍也有意於太平?”
張奇蹟道:“這個自然,如今四海之內,就是瞎子也看得出天下大勢,我我們將軍也早有思慕太平之意,只是未得其門。”
李沼笑道:“太平日子,只需順勢而為。有何難哉!”
話說到這裡,彼此便都有默契了,張奇蹟道:“那還請李大夫賜教!”
李沼指著城頭道:“換一面旗幟而已,這還需要老夫來說?”
張奇蹟沉吟道:“換一面旗幟容易,只是卻有一個顧慮。”
“哦?”
張奇蹟笑了笑說:“不怕大夫笑話,在下以前是跑江湖、算命混飯吃的,以在下的經歷來說,但凡來客是心有所求,前來問卜求卦。則事半功倍酬金豐厚,且出手爽利,若是在下生意冷淡,兜售生意找來的客人,其人必半信半疑,酬金也未必能夠到手。今日張將軍換一面旗幟,那是容易,但就怕上門賣卜。自折身價!”
李沼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這卻容易,老夫雖然退居林下,但在河北卻還有幾分薄名,各處軍州也都有幾個朋友,若範將軍果然有意,老夫亦可作安排。勸北軍勿動刀兵,遣使以和,使者到來之際,便是攜金問卜之時,此‘反主為客’之計。張先生以為如何?”
張奇蹟大喜道:“妙計。妙計!好一條反主為客的妙計!還請大夫速速行事,功成之日,將軍必不吝厚謝!”
李沼笑道:“我等聖賢門下,儒家弟子,但求太平而已,能為將軍解憂,亦可酬這些日子來的眷顧之情,非為禮謝。”
他送走張奇蹟後,便將屏風後的兒子李昉叫出來,說道:“河北定矣!馮相所謀,功成泰半!”
李昉道:“昨天檄文才到鄴都,今天張奇蹟就來找父親,這個範延光可真是著急啊。”
李沼道:“為父當初提出那等建議,範延光沒有殺我,那就是早有叛意了。而範延光行動涉嫌,石敬瑭竟然也沒敢下令撤換他,反而給他加官進爵地籠絡,可見石氏對諸邊都已經失去控制。如今範延光分明想降,卻還要忸怩一番,求的不過是要一個更高的價碼罷了,但這也正常,鄴都畢竟是要害重鎮,如果鄴都易幟,河北其它軍州勢必望風景從。相反,如果範延光決意抵抗,以鄴都的雄兵堅城,天策要強行攻下只怕也不容易。為早得太平計,我想張龍驤不會吝嗇一個好價錢的。”
李昉道:“聽說趙則平人就在邢州,孩兒這就去見他。”
趙則平,就是趙普。趙普雖然不算有名的讀書人,但在唐軍進入河北的人馬中,他身為參謀,算得上是文臣班列,又是河北人,所以河北士林也就放寬了標準,將他拉入河北士林的圈子。
李沼卻道:“不!那趙普不過是個新晉少年,他能作出多大的決斷?令出其手,範延光也要心生懷疑,必須是張邁面許才可!再說,若是趙普能成此事,那功勳便都計入其手!於我等何益!你得設法北上,直接去見張龍驤!”
他摸了摸李昉的頭髮,說道:“我和你叔父都老了,還能有多少前程?但你如果能借著這樁功勳,從此追隨在張龍驤身邊,那我深州李氏之大興便指日可待了!”
李昉雖然年幼,但他為人早慧,這時卻也已經有幾分頭腦,說道:“範延光雖然忸怩,但畢竟是有心歸降,我們只是順勢而為。只憑這點跑腿的功勞,未必能得張龍驤的青睞吧。”
李沼嘿了一聲道:“範延光的變節,一半是出自自願,但還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