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
而今凱特琳視線所及,皆已成為繁華城區,豪宅、涼亭、穀倉、磚砌倉庫、木屋旅店和市集攤位,酒館、墓園和妓院,一座接著一座。即使距離尚遠,她仍可聽見漁市裡的喧鬧。寬闊的林蔭大道,蜿蜒的曲折小街,還有窄得無法容納兩人並肩通行的巷弄穿梭在建築物之間。聖貝勒大教堂的大理石牆環繞著維桑尼亞丘陵頂,七座水晶塔樓聳立其中。彼端的雷妮絲丘陵上,坐落著龍穴焦黑的殘垣斷壁,倒塌的巨大圓頂廢墟,緊閉一世紀之久的青銅大門。兩丘之間,靜默姐妹街筆直如箭,堅實的圍城高牆則環繞在外。
百餘座碼頭羅列水濱,港口裡停泊著無數船隻。深水漁船和河流渡筏絡繹不絕,船伕撐篙往來於黑水灣,商船則源源不斷卸下來自布拉佛斯、潘託斯和里斯的貨物。凱特琳瞥見王后裝飾華麗的遊艇,停泊在一艘吃水頗深、船身塗滿黑色焦油、從伊班港來的捕鯨船旁邊。上游處有十來艘狹長的黃金戰船,船帆捲起,鐵製撞錘輕輕拍打水面。
睥睨這一切的是伊耿丘陵上的紅堡。它包括七棟加固鋼鐵工事的巨大鼓塔,一座碩大無比而冷酷的堡樓,圓頂大廳與密閉橋樑、軍營、地牢和穀倉,以及開滿箭口的厚重護牆,全是淺紅色石頭砌成。征服者伊耿當年下令建造這座城堡,他的兒子“殘酷梅葛”將之完成。竣工以後,他將每位參與築城的石匠、木工和建築師全部斬首,誓言惟有真龍傳人方能掌握龍王堡壘的秘密。
不想如今,飄揚在城牆上的旗幟卻是金黃而非墨黑,三頭龍曾經怒吐烈焰的地方,成了拜拉席恩家族的寶冠雄鹿賓士昂揚的疆域。
一艘來自盛夏群島的高桅天鵝船,正乘風張滿白帆,駛離港口。暴風舞者號從她身邊駛過,穩穩地準備靠岸。
“夫人,”羅德利克爵士說,“我趁躺在床上休養這段時間,仔細考慮過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首先,您絕對不能進城,由我一個人去把艾倫帶到安全的地方見您就好。”
帆船駛近碼頭,她仔細端詳著老騎士。莫里歐正用自由貿易城邦粗野的瓦雷利亞方言大聲喝令。“你冒的風險不比我少。”
羅德利克爵士微笑道:“我看不然。早些時候我朝水裡的倒影瞧了瞧,差點認不出自己。我母親是這世上最後一個見過我沒留鬍子模樣的人,而她已經過世了四十年。夫人,我相信我一定安全。”
莫里歐大聲吆喝,六十支槳整齊劃一地自水中拉起,然後朝反方向劃去。船速減緩,又是一聲大喝,槳葉便都縮回船殼裡面。船靠碼頭之後,泰洛西水手立即跳下船拴住纜繩。莫里歐滿臉堆笑地跑過來。“夫人,照您吩咐,咱們抵達君臨了,我敢打賭從沒有一艘船能這麼迅速、這麼平順地抵達目標。您可需要派人幫忙把行李搬去城堡?”
“我們不去城堡,你倒是可以推薦幾家乾淨舒適的旅館,離河不要太遠。”
泰洛西船長捻捻綠色的八字鬍,“那敢情好,我倒是知道幾個符合您要求的店家。不過首先嘛,恕我無禮,咱們約定的旅費還剩一半沒付清呢。還有您慷慨答應的額外小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六十枚銀幣。”
“那是給船員的。”凱特琳提醒他。
“噢,那當然,”莫里歐道,“不過還是我先幫他們保管,等咱們回到泰洛西再分配好了。這可是為他們妻小著想啊,想想看,若是現在就給他們,夫人,他們肯定會賭個精光或拿去買一夜之歡呀。”
“花花錢也無可厚非,”羅德利克爵士插話,“因為凜冬將至。”
“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凱特琳說,“這是他們辛苦掙來的血汗錢,怎麼花我無足置喙。”
“那就照您吩咐,夫人。”莫里歐一邊打躬作揖一邊笑著回答。
為以防萬一,凱特琳把錢當面賞給水手,每人一枚銀鹿,至於幫她搬行李的兩位海員,則額外多加了兩個銅幣。他們把東西搬到莫里歐推薦的旅館,位於維桑尼亞丘陵半腰,據說是鰻魚巷裡的老字號。老闆娘是個壞脾氣的老婦,先是滿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們倆,又把凱特琳付的錢幣用牙齒咬了又咬,大概在審是不是真的。雖然如此,房間倒是挺寬敞,通風也好,而且莫里歐說她煮的魚湯七國上下無人能及。最棒的是,她完全不過問客人的名姓。
“我想您最好別待在大廳裡,”安頓妥當之後,羅德利克爵士說,“即便在這種地方,還是小心為妙。”他穿了環甲,配上匕首和長劍,外面再套上黑斗篷,拉起兜帽。“我天黑以前把艾倫爵士帶來。”他保證,“夫人,您好好休息。”
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