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碗的叮噹碎響,大家低頭用飯,卻是沒有一個敢抬頭亂看,也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喧譁。
如果沒有那個人的話,這就像過去十幾年一樣,默默的吃過飯後,大家便會回去做功課,想一想一天來的心得體會,就這樣吃飯……練功……吃飯……練功,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也沒有任何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但是今天夜裡,禹盤翠卻覺得氣氛異樣的緊張,師父吃飯的時候,總是恨兮兮的盯著這邊,禹盤翠知道她正盯著那個人,可是她卻如坐針氈,渾身上下都極不自然,匆忙的扒了兩口飯菜,又偷偷的夾了一些青菜藏在衣袖的小碗裡,禹盤翠伸手抹了抹面巾下的小嘴,蹭的一聲站立起來。
“你做什麼去?”梵妙霓蹙著眉頭問道。
“哦……”禹盤翠小腦袋低垂,小聲說道:“我……我吃不下,哦,我飽了,我先回去啦。”
轉身向院內跑去,徑直跑過側門,回頭瞄了瞄紅燈包裹下的前廳,圓月在側,紅白相映極為溫馨,可是禹盤翠的小心思卻是恁的難受,見到自己走後,前廳後頓時又恢復到古井無波的氣氛裡,俄爾有些清脆的湯勺聲傳來,禹盤翠暗暗嬌哼一聲,轉頭沒命的向山後跑去。
穿過田間菜地,出了院牆,跑過漆黑的山洞口,禹盤翠矯健的小身子一閃,便來到洞口的另一側,這裡背對山洞,是一處懸崖邊的空地,空地的盡頭矗立著一座破破爛爛的石頭屋子,石縫間有清幽幽的草燈餘暉傳來。
禹盤翠的心頭一暖,這草燈顯得又昏又暗,可是在她心裡比起前廳的大紅燈籠,顯得更加璀璨奪目,每當師父忙不開身的時候,她便願意到這裡來坐一會,陪著說一會話,心情頓時便會寧靜悠遠。
她快步跑到石屋前,伸手在木門上拍了兩記,門內傳出幽幽的輕嘆聲,一個飄渺動聽的甜甜嗓音問話道:“是……是誰,哎,是盤翠嗎?”
禹盤翠重重的點頭道:“是我,洛師姐。”
隔了一會,木門被人從裡面開啟,禹盤翠想也不多想,便如同狸貓一樣閃身鑽了進去,回頭關好房門,定眼一看,一個身材修長豐挺的姑娘回頭坐在了尖尖的石凳上,一手支頤,對著灰暗的草燈愣愣發呆,彷彿壓根也沒瞧見自己一樣。
禹盤翠看得心頭一酸,忍不住想要墮淚珠兒,她強自吸氣忍住,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從衣袖中取出一個裝滿熱菜的小碗,放在稜角突起的石桌上,細聲道:“洛師姐,盤翠給你帶了些好吃的。”
石桌邊的佳人彷彿這才被她喚醒,抬頭來掃了她一身水綠色的浮裙,輕笑道:“謝謝啦,哎……可惜我吃不下。”
禹盤翠跑過去坐在她的石凳邊,哽咽道:“洛師姐,你……你又瘦多了呢。”
“是麼?”桌邊的佳人回頭瞥了她一眼,露出草燈下瑩白色的柔柔面巾,烏黑的長髮隨意的盤在耳後,髮絲柔順,在草燈下熠熠生輝,正是洛素允。
她看著禹盤翠露在方巾外的圓圓眼眸微紅,秋水在眼框中打著轉,偏偏又不滴落下來,洛素允撲哧一聲嬌笑道:“你怎麼知道我瘦多了,你又看不見我現在的樣子。”
禹盤翠狠狠的一點頭,眼框中打轉的淚水頓時星星點點垂落下地,她哇的一下小聲哭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師父說,咱們鳳舞池的姑娘,一輩子都要戴著面巾度日,不能讓其他人看到咱們的一絲模樣,但是日這樣看著你,便能感覺得到,你……你又瘦了許多。”
洛素允撲哧一聲嬌笑道:“傻丫頭……”嗓音變得又柔又媚,膩聲嘆息道:“是啊,咱們一輩子都戴著面巾的,便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讓人揭下來,瘦一些,胖一些,又有什麼不同。”
“洛師姐……”禹盤翠痴痴的看著自己最最崇敬的師姐,心裡面藏滿了要說的話,可是到這時候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洛素允轉回頭來,靜靜的問道:“嗯,怎麼?”
“我……我……我!”禹盤翠小嘴微張,吐出一口濁氣,面色頓時僵住了,洛素允嬌笑道:“你怎麼了?”
見禹盤翠半晌也不說話,洛素允輕嘆一聲,低低的問道:“師父最近還好麼,玉瑩師叔,其他師妹們都好嗎?”
“好!”禹盤翠的心思不在這些話上,腦中翻來覆去,都是今日白天發生的種種,小嘴裡下意識的支應一下,雙眼發直,傻傻的盯著燈影下的玉人,秋水漣漣,照在她花容月貌般的秀眸上,睫毛長而彎曲,向上面翹出一個的弧度,眸子卻是那般清亮,如同石屋中燃了兩盞明燈。
只要看到這雙眸子,禹盤翠便覺得自己心思寧定,無論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