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溢滿了整個車廂。
兩輩子加一起,邵昕棠也沒吃過這麼……。呃,平民的東西,他覺得很新鮮,很高興。從前他想吃什麼,什麼時候不是樣式美觀的放在精緻的碗碟裡,就差讓別人喂進他的嘴裡了。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烤得金黃色紅薯,他在想他以前錯過了多少的東西。
這趟車裡的人格外少,整個車廂也就幾個人。邵昕棠和聶健安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裡坐著,吃著烤紅薯,然後一起望著窗外一點點亮起來的天空,聶健安突然開口,聲音很輕的說:“我要走的時候,說是去送趟東西,一博非要跟我一起,我勸不好他,急得生氣了,跟他說話的口氣很不好……”
邵昕棠摸了摸他的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就聽聶健安聲音低沉的接著說:“然後他就乖了,還說等我回去一起睡覺……可是,我看他眼圈都紅了,我的口氣太不好了……”
“後悔了嗎?”邵昕棠聽著他低落的聲音,輕聲的問道。
“當然不會,我本來就是跟著乾爹的,乾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聶健安焦急的表態。
“我知道。”邵昕棠笑著說道,安撫小孩兒的情緒,說:“一博還小,不久他就會忘了這件事兒的,不要擔心。”
真的會忘了嗎……聶健安垂著頭,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而邵昕棠,心裡也不是那麼坦然的。於戰南那天對他說的話還歷歷在耳,一直敲在他的心裡……
“賣身契還給你了,以後不要再想著這件事了,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以前的事兒,我們都翻篇兒。我一定好好對你,你也再不要想著離開的事兒了,好不好?”
“就是你,我就你一個媳婦兒!媳婦兒,我以後一定對你好!”
“……”
可是有些事兒,又是哪那麼容易翻篇的呢。他的離開,想必也給於戰南的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痛吧,或許不會比他當初給自己的少。那麼,如果真的此生能再相見,於戰南能不能也翻過這篇兒呢……
一大一小父子倆,在上海這個陌生的大城市裡落腳,什麼都要重新開始。
邵昕棠開啟秦越榮給他的牛皮小包,裡面裝得滿滿的小面額不記名票子,總量不會比他帶出來的那三根金條少。邵昕棠想起秦越榮為他做的一切,心裡酸酸的感動。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也認識了很多真正關心他的朋友呢……
聶健安真的是個很能幹的孩子。他在他們租下的一處獨門大院中忙碌著,儼然把邵昕棠這個一家之主比了下去。他就像個小管家一樣挑剔工人哪裡做的合格,跟店鋪的老闆臉不紅不白的往死裡砍價,終於把邵昕棠喜歡的那把實木搖椅搬回了家。
邵昕棠心裡有著強烈的責任感,覺得自己肩負著教育小孩兒,養家餬口的雙重重任,就感覺熱血沸騰。
可是,當聶健安每天乖乖的去上學,然後還做了一手不知道比他好吃多少倍的飯菜後,每天又把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之後,邵昕棠真的很愧疚。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沒用,好像除了唱戲什麼也做不好一樣。
以現在他們倆的生活,那些錢夠他們吃香喝辣幾輩子。可是即使這樣,邵昕棠仍然覺得應該出去找一份工作。這個年代連個電腦電視都沒有,他不能整天呆在家裡把自己呆傻了,最後與人都交流不。
聶健安對他要出去找工作一事兒,很是不放心。看著他乾爹比大姑年還嬌嫩的小臉兒,吭吭唧唧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然後被邵昕棠捏紅了臉蛋兒說:“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邵昕棠曾經也反思過自己為什麼那麼招人,覺得人的五官長得真的區別不大,尤其是東方人。那麼糾結自己的就是自己太白了。俗話說,一白遮百醜。邵昕棠覺得就是這點讓別人對自己產生注意。所以他到胭脂店裡買了一種男人用的,能讓人顯得黝黑健康的脂粉,每天不厭其煩的抹上厚厚的一層,也不用做別的,整個人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至少走在街上,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了。
隨著越來越大,聶健安越來越有小管家的樣子了。心疼那幾十塊大洋一小盒的脂粉,每次看到他乾爹跟不花錢似的往臉上使勁兒的抹,他的小心肝兒就一顫一顫的抽疼……。
儘管學歷什麼的一片空白,邵昕棠仍舊憑藉著過硬的實力,在一家報社找了一個翻譯的工作。工作不累,每天挺悠閒。工資不多,但是也夠他和他乾兒子的開銷了。邵昕棠覺得很快樂,他終於過上了自己想過的那種生活。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幸福的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