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朝那牆走近了一步。
他慢慢地舉起雙手,攏在一起,蓋在那個小洞口上,然後緩緩地將頭顱湊了上去。
決定要敘述,他的話匣子就好像開閘的洪水。他從沒有說過那麼多的話,就好像這輩子地話都要在那晚上說完似地。
弒父,弒兄。還有殺死朝旭,還有尋找荷谷,以及迫切地想要讓自己脫胎換骨以阿旭地身份重生的願望。
以及,朝影死時笑著對他說:“銀針遇毒則變黑。”
這句話,卻讓他如臨深淵。
一切都是朝影計劃好的。
原本就沒有什麼能夠讓人瞬間變得比平日心狠的毒。有的只是朝影別有用心的謊言。
朝旭一直以殺死親人時的自己,並不是本來就是那麼無情的,來安慰自己。那個針就是他的幌子。是他捍衛自己良心得以安寧的最後一面盾牌。
但是,朝影地話瞬間擊垮了他。
原來,他就是那樣的自私、冷酷、無情、卑鄙、無恥……一切令人作嘔、被人厭棄的詞語用來形容他都不為過。
可是,他還沒有說完。還有朝影對他的羞辱,對他的折磨,讓他痛不欲生恨不得能就此抹殺的經歷。
他就這樣說著,幾乎沒有停下來休息一下。也許他的心裡早就渴望著傾訴。可是。卻一直找不到可以讓他放心地傾聽物件。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堵牆會被莫莫動了手腳。他真的不該那麼相信她的。不該連檢查都不檢查一下,就開始那荒唐的鬧劇。他像一隻可笑的猴子一般,對著那牆壁說話,牆壁後面,有一個小小的竹筒,連著一根好似蘆葦管的中空長線,而另一頭拿著另一端竹筒地人,就是莫峰雪。
也許她依舊當這是一場無傷大雅地遊戲和玩笑,也許她以為她聽了朝旭的秘密之後能夠幫助他走出過去。可是,當朝旭說出他地秘密時,當他向來清澈而低沉的聲音從那頭隱約傳來時,她卻意識到,這秘密是她承受不起的。
那一刻,對於這個她一直很喜歡很想接近的男人,她只想到了逃離。
不能怪她懦弱。也許她對他的愛還不夠深,亦或他忽然暴露出來的秘密,他的那些過去實在是嚇壞她了。
這個藏不住心事的女子,第二日便顯得古怪起來。
她又怎麼能瞞得過向來看人心如探囊取物的朝旭。
“你怎麼忽然想要離開這裡?”朝旭看著她,臉上還是一如平時一樣微帶笑意的表情。只是,那笑意卻遠沒有抵達他的眼中。
“我只是覺得我住了太久了。”莫峰雪努力地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一些。
朝旭淡淡地道:“嗯。還有其他原因嗎?”
莫峰雪嚇得一怔:“沒……沒有,就是忽然想起,我還有個朋友,我想去看看他。”朝旭笑得絢爛無比,臉龐線條柔和無比,頓時讓莫峰雪不自覺地放鬆了警惕:“你的朋友是誰?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藍況。”莫峰雪不知不覺地,將她本來想離開這裡後去找的那人的名字說了出來。當初在芬芳樓時,藍況很是照顧自己。她早就當他是朋友。雖然她是從芬芳樓裡逃跑的,但是她相信藍況不會出賣自己的。
哪怕只給朝旭一個名字,他也能將要找的人找出來。何況,藍況是朝影當初“培養”的、自己觀察了許久的人?
他的心裡忽然升起騰騰怒火。她得知他的秘密後,就打算離開嗎?她在心裡厭嫌他、鄙視他?她不屑於與他為伍?她現在,要去找另一個男人?尤其,這個人還是藍況!
對於藍況,朝旭又一直抱著一種既忌憚不已又忌恨不已的態度。他不知道朝影為什麼要留著藍況,難道後者是前者的隱棋?所以,即便藍況的身家他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他卻還是不敢去動他。另外,據他所知,雖然藍況美若女子,朝影卻似乎從來沒有動過他。這讓朝旭對他更加恨之入骨。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恨意的來源。
失去理智的朝旭一掌打在了莫峰雪的天靈蓋上,等他醒悟過來時她早就回天乏術。
他把她埋在了那棵樹下。
就像之前他殺死親人,將事實深埋在自己心中一樣,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殺死了莫峰雪這件事情。
他先是將莫峰雪的屍體藏在自己的床下,等到深夜時一併點了十二雪的睡穴,然後開始挖坑。
將莫峰雪的屍體放入那坑中的時候,他在心中想,這樣也好,至少她可以永遠陪著自己。
只是,可怕的事情卻就此一次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