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間,心中忽有所感,勉力轉頭向外一望,卻見房門外,盧東籬靜靜而立的身影。燭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即瘦且長,黑暗中,竟不知他到底已在那處站了多少時光。風勁節翻個白眼,真是沒用,不過是捱了頓打罷了,耳目居然都不靈了。小刀也嚇了一跳,不知道剛才說的話叫大帥聽去了幾句,手忙腳亂地行禮。盧東籬一語不發地走進來,看看一直在忙碌的軍醫滿身的汗水。替風勁節清理傷口是件很辛苦地工作,必須一直聚精會神,一刻也不能停息。軍醫的年紀略有些大,體力不支,臉色都有些蒼白了。盧東籬輕輕道:“我來吧。”也不等軍醫反應過來,便伸手把他地鐵子接了過去。軍醫愣了一愣,這才彎腰退了開去。畢竟,清理傷口,上藥,包紮,不是太複雜的事,基本上軍隊里人人都能應付,此刻需要地倒不是醫術,而是細心的觀查和敏捷準確的動作。小刀也不敢怠慢地,親自捧了燭臺,靠在一側照明。小心而恭敬地守在旁邊,但仍然有點驚異不解地悄悄抬眼去看盧東籬。這個將軍最好的朋友,來到這裡,即不倒歉,也不問將軍傷得怎樣,痛不痛,倒是直接就接手治傷。想到自己剛才搶著要幫忙,結果看到傷處就腳軟手抖,他的眼睛更是不敢自盧東籬身上移開,準備著只要大帥一個承受不住,自己就敢緊扶住。然而全是多慮了。因為靠得太近,因為燭光太亮,他分明看到盧東籬額頭汗落如雨,他分明看到盧東籬左手無意識地在身側握拳,以指於指節發白,他分明看得見盧東籬的臉色,在燭光下慘淡若死,然而,他的右手,卻從始至終沒有一絲顫抖地,用那冰冷的鐵器探入傷口中翻找。風勁節摸摸鼻子,有點悻悻然地想,唉,英雄了幾輩子,如今讓人拿著個鐵子在自己被打個稀爛的屁股上翻來攪去,真是一點尊嚴都沒了。對了,不知道張敏欣那個瘋狂女人哪去了,正常情況下,她這時候,應該會調出頻律在自己耳邊大聲尖叫,說啥美臀的親密接觸才對。一念及此,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全身都在顫動,盧東籬及時把手一縮,避免把他的傷口擴大,怒視著他,終於說出進來之後的第一句話:“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胡鬧?”風勁節扭頭衝他笑笑,這一刻,小刀覺得,將軍的眼神,比自己掌中的燭火還要溫暖。“你放心,沒事的,我安排好了。”盧東籬沉了臉:“,性命是你的,身體也是你的,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風勁節只是笑,他當然知道盧東籬憂心什麼。他們觸碰了太多人的利益,九王一直想找他們的麻煩,只是沒有藉口罷了。以前盧東籬惹下了天大地禍事。九王等人也沒有追究,不是因為他們氣量大,而是因為真鬧起來,他們自己也摘不乾淨。如今這次劫糧,卻無論如何扯不到他們的責任上,只要被有心人利用起來,就能把事情往大處鬧,甚至直達天聽。以施重懲。盧東籬不肯輕輕放過風勁節,一定要在眾人面前把他打個半死,也是為了保他。此次罰得越重,將來事情鬧大,趙王聽說風勁節已經受過重罰,也許就不再追究了。只是。這畢竟只是推測,誰也不敢保證結果一定向他所想的方向發展。所以盧東籬一面要強忍心痛,重責風勁節,一面還要時時承受心中至大擔憂的折磨。不過,風勁節自己也沒指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他也絕不會允許,將來任何人有機會藉此名目來指責盧東籬徇情枉法的。“你放心,在回來的路上,我已經寫了二十幾封信送出去,我想,全國會有很多大商人動作起來。很快各地商隊自願結成的送糧隊,就會浩浩蕩蕩。聲勢張揚地穿州過縣,把義糧送到定遠關來。我們不會餓肚子的。”盧東籬眼神微微一動,在燭光裡閃出一道燦亮地異彩:“你是想……”風勁節冷笑:“我知道這事遲早有人會把它扯出來鬧大,於其如此,不如咱們自己先把它鬧到捅上天,不但要搞得舉國皆知,還一定要把功過是非給徹底訂下來,只有這樣,將來才可以免除後患。”盧東籬定定看著他。良久,方才展顏一笑:“你這人的心思啊。真是神仙也快測不著了。”風勁節看著他這麼長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也由不得微微一笑:“再聰明又怎麼樣,這次還不是陰溝裡翻船,人就是不能太自大,更不該輕視別人,就是一個三尺幼僮,在某些情況下,也能殺了七尺壯漢,凡事太自信,必然自嘗苦果。”盧東籬見他那有些悶悶的語鋒指到了蘇凌身上,便也不再介面,只專心處理他的傷。風勁節卻也只定定看著盧東籬,這一次的失敗對他來說,挫折倒不如警醒更大。原來,再聰明自負地人,也會失查失算。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得罪的不過是一個蘇凌,盧東籬得罪的,卻又有多少呢?那麼多明刀與暗箭,他並非全知與全能,又還護得了這個笨人幾時呢。二人之間忽然間就這麼沉默下來了,掌燈的小刀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