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內心很苦悶，他很清楚自己在軍隊中的實力和威望，如果他願意，他是有很多機會，除掉太子，甚至是逼迫自己的父皇禪位給自己。可是從小受到的儒家教育，就教誨他做一個忠孝之人，一個忠字，一個孝字，深深的浸透在他的骨髓之中，而今他自己也在用這兩個字教誨他的兒子們。毫無疑問，他在戰場上是一個從來不知道畏懼的戰士，可是如今要他向忠和孝挑戰，他卻變得怯懦了起來，無法邁動腳步。
局勢對自己是越來越不利了，太子建成奪走了虎符，奪走了領兵之權，如今又得到了父皇、齊王元吉之外的天下三大政治勢力之一的山東豪族的支援，聲勢強大。待太子建成平定了逆賊劉黑闥，就能對自己形成全面的壓制。太子建成能夠平定逆賊劉黑闥，李世民是深信不疑的。且不說，實際領兵的齊王元吉、東宮六衛帥統領馮立的能力，就是大唐皇帝也絕對不會允許太子失敗的，大唐皇帝會為太子做好保障的。
這種枯坐等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一旦反抗，就意味著要挑戰自己自幼形成的忠孝理念，還有這天下間傳承近千年的儒家道德體系，向整個天下人表明自己是一個違背儒家道德體系，殺兄弒父的惡人。這個惡名，會一代代的傳下去的，自己是要受到道德譴責的。
李世民無計可施，只能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醉生夢死，躲避著這一切的紛爭。
李玄緩緩的走進了李世民的書房。
李世民雙目無神的看著李玄，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來了。”
李玄看著一向英武非凡的秦王李世民，此時竟然如此的頹廢，如此的借酒消愁，他感到很心痛。他回答道：“我來了。”
秦王李世民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對李玄說道：“你來了就好，來，一起喝酒。”
李玄二話沒說，就滿滿的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李世民抬起來頭，詫異的看著李玄。
李玄向李世民說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面對苦難，很多人都會意志消沉，毫無鬥志，可是苦難一直在那裡，總要想辦法解決啊。人吶，不能被苦難徹底打倒啊，一輩子都待在這個苦難面前，過不去那道坎，這是不對的啊。”
李世民默然苦笑。
李玄繼續說道：“我知道殿下心裡苦。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最難過得坎兒就是自己的心啊。邁過這道坎兒，付出的代價是十分大的，可能會徹底打碎自己自幼形成的道德觀念。可是這道坎兒，不能不過啊。過得時候，可能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劇痛，這種劇痛就像魚躍龍門，或者是鳳凰浴火重生之時，那是一種比肉體的疼痛還要疼痛數百，上千倍的精神的疼痛啊，是一種求生不成，求死不能的疼痛煎熬，可是秦王殿下，我要說，只有經過了這樣的疼痛，這樣的煎熬，殿下才能蛻變成為這天下唯一的真龍，成為這天下真正的主人。”
“你？”秦王李世民站了起來，指著李玄，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李玄的話，擊中了自己內心中的要害。自己心痛，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自己被打壓，自己無力反抗，而是因為自己內心的掙扎。一面是自幼被灌輸的儒家忠孝的道德理念，一面是不甘心坐以待斃，試圖反抗的勇氣。他一度以儒家的道德標準嚴格的要求自己自我犧牲，向忠和孝進行妥協，可是他的內心裡卻一次又一次的問著自己，這種自我犧牲是否真的有價值，直到如今他的內心裡都沒有給出自己一個可以接受的回答。在這種掙扎的煎熬中，太子建成和大唐皇帝、齊王元吉結成了沒有盟約的同盟，關隴貴族、山東豪族也陸續加入了太子的陣營，然後太子建成一步步的向自己逼了過來，曾經強大無比的秦王府像一艘失去了帆的船，無助的在翻湧的波濤中漂泊沉浮。如今整個秦王府和自己的心腹們一起被驅趕到了懸崖邊上，似乎已經無力再反抗太子建成的強大，最終他們將一起被逼下懸崖，葬身深海。李世民心中的疼痛，因為掙扎，因為痛苦，被緊繃到了極致，就像快要被拉斷的繩索一樣，只等待著最後斷裂時發出的那一聲脆響。
第九十三章 驅狼逐虎
河北，洺州。漢東王劉黑闥的國都。自從洛陽一戰，藉助於突厥頡利可汗五萬精騎的偷襲，大勝洛陽王、東都留守李道玄之後不久，由於天降大雪，李道玄又堅壁清野，拒絕出戰，劉黑闥迫於無奈帶兵返回了洺州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劉黑闥一直整軍備戰，隨時準備對大唐進行下一次的進攻。
一名身穿號衣，身背小旗的夏朝軍士，縱馬疾馳，到達了洺州城外的夏軍大營。下了戰馬，一路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