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腳踏車鈴聲,讓人避閃不及。“你怎麼騎的?”“啊,實在對不起了。”同樣的對話時時可以聽到。
章本大挑著兩隻空空的苗籃,戴著一頂豁邊的破帽,嘴裡哼著不成調的過時曲調,悠哉遊哉的朝家中走去。他那滿是“汽車路”的臉上滲出了粒粒細細的汗珠,嘴角邊還掛著剛才買貨時的微笑。真是老天有眼,今天的韭菜價錢賣得特別好,七十八斤賣了十五元六角錢,而且很快就賣完了。“呲--碴--”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在一片白茫茫的公路邊上響得特別沉悶。“老東西,你怎麼這麼走路的?”一個粗大的喉嚨在本大耳邊炸響。本大這才抬起頭來看前面,唷,由於自己沉浸在賣了好價錢的興奮中,加上注意力不集中,竟然走到了公路中央。再加包裹在四面的大霧,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對面開來的汽車。
“啊!對不起,對不起,小夥子,是我沒注意,真正對不起了。”“哼!”那個小青年從鼻孔裡惡狠狠地哼了一下,頭一轉,重新坐到駕駛座上,一按喇叭,“咕”的一下,汽車一頓,就向前駛去。一眨眼就只留下刺耳的發動機聲音和刺鼻的油煙味。本大老頭本能地向路邊挪了一點,加快了腳步,匆匆向家中趕去。“梅里迷露著地,大雨落在日裡。”本大老頭自言自語的邊說邊轉到通往自己家的煤渣路上。空中淅淅瀝瀝地飄下了雨絲,“下雨了,家中的青菜要爛掉了。”本大老頭自言自語間,步子不知不覺中拉大了許多。在彎入村口的桑田旁邊,本大老頭撿起了一枝桑條,“啪”的一聲一折兩斷,放入了前面的苗籃。雨絲開始密起來了,本大老頭按了一下已豁口的破草帽,一步三搖的向前顛去。
春季過去將近一半了,老天卻在入春以來連續四十幾天不下雨,這樣的春天的確是少見的,而一進入四月,天就開始布上厚厚的雲彩了,連續幾天的陰天,看起來要下雷陣雨了,“久旱必有久雨”這個老話恐怕是有一定道理的。天象一個鉛色的大鍋,把一個座落在大墳和樹木中間的小村子罩的嚴嚴實實,坐落在小村子東面的一片雜樹林子也變成青黛色的了。從遠處看去,小村子除了有蔥蘢的樹木以外,幾乎看不見有人煙,顯不出有多少生氣來。濃濃的綠蔭包裹著村子中二十幾戶農家,幾乎每家門前都有一塊清一色的七高八低年久失修的青磚地,它們給人一種神秘兮兮的感覺,真好象是從幾百年前走來的明代遺居。
“雨理娘,雨理娘!”章本大伸長了脖頸、拉直了喉嚨高聲的叫喊,“下雨了怎不收衣服啊!”嘴裡的話還沒講完,肩上的苗籃已經甩到了屋門前磚地上了,手中搶起了一棒灰白相間的衣服,屁顛顛地跑入屋裡。被稱作雨理孃的是一個矮個子小女人,滿是皺紋的臉上披著幾根花白頭髮,“哎!”聲調拉長了的一聲“哎”字後面連著“死老頭,吃了槍藥了,那麼大喉嚨。什麼大不了的事,要這麼拚命地吼啊!”說話間挪著一雙小腳一顫一顫地從裡間移出來,右手中捏著一塊黑不遛秋的抹灶布,左手拿著把廣勺。“下雨了,也不知道收衣服,真好象是死人一個。”本大瞪著眼睛罵道。“我在洗鍋子,沒留心下雨。今天貨色很俏吧。”雨理娘說著敢忙放下手裡的東西,一邊接過本大老頭手中的晾衣杆架到架子上。“今天是今年以來賣得最好的一朝貨色了。”本大老頭一屁股坐到了繩搓矮凳上,“拿一碗粥來喝喝,”雨理娘放好竹竿後,又迴轉身一踮一踮地到灶下去舀粥。
吃午飯的時候,雨理拿了半新的鐵鏟回到家裡。本大老頭看著自己兒子那壯實的個頭,黑裡透紅的面孔,穿一件半新的中山裝,捲起的褲腿下一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大腳,打心眼裡高興。可臉上卻絲毫不露出一點滿足的神色。只管坐在門口拿一支長柄的旱菸杆滋拉滋拉的吸菸。兒子一聲“爹”,他也只咪著老花眼點了下頭,兒子把鐵鏟靠在門左邊的牆上,一抬腳往屋裡走去。二十六歲的老兒子確實也讓本大老頭好費心思,自打六年前在改選隊長的選舉中當上了隊長後,兒子象換了個人似的,一改以往那三句打不出半個悶屁的脾氣,成天不著家不說,最讓人頭疼的是在人前人後都放“不到二十八歲不談戀愛”的屁,真是該死,章家三代單傳,自己二十歲結婚,那小腳女人老是不下蛋,熬到自己四十二歲的時候,才得了個老兒子當年辦滿月酒的風光還清楚的映在腦海裡。前天馬巷馬老二的婆娘領來的姑娘已經是今年的第三個了,人長得乾乾淨淨的,可小子就是不鬆口,橫豎冷落人家,三句話沒說完,抬腳就走,弄得人家姑娘好不尷尬。真不知小兔崽子打什麼鬼主意。
“爹,吃飯了。”雨理從門裡探出頭來叫。“啊,”
本大呆了呆才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