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命令道,“給朕打一個銀面具。”說著比劃了一下,“不用太嚴實的,遮住半邊臉就可以了……下一次探訪赤烏衛時,朕要用到。”
我痛恨語言與比劃不能描摹出無雙宮主面具精巧細緻的萬分之一。
元安使授了從六品翰林修撰。雖然他的考卷甚得我意,但以他那一筆字,想要在翰林院不受排擠嘲笑,恐怕也比較難。
如果我不護著他,待林不回出現,元安使大概會轉投林不回的懷抱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常常召元安使入宮作陪。翰林院見我對元安使似乎寵眷甚隆,本來差點鬧到我面前的對元安使的不滿,也就悄無聲息地抑制下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籠絡元安使。或許,我該為他指一門婚事。只是可惜沒有現成的公主。
望著垂頭研磨的元安使垂到臉頰邊的一絡髮絲,我愀然不樂。
此時已至溽暑。午後的花園內蟬鳴一陣響過一陣,擾人耳目不得清淨。曹德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懷中抱著反光的物件,靜悄悄站在一旁,似乎只要我一刻留意不到,他就可以一直等到地老天荒一樣。
大概曹德早已習慣了我隨時放空的狀態。
曹德對上了我的目光,見我點頭,便躬身上前,將那些事物呈予我過目。
是那一日我吩咐下去的面具。他倒是機靈,打造了好幾份樣式不同的銀面具以供挑選,我拈起一張瞅了瞅。
工匠似乎並沒有將為女子打造首飾的那份精巧勁投入到面具中來。我手上拿著的,不過是一張略微有點弧度的打了兩個洞的銀片而已。不同的銀片間的差別,只在彎曲的弧度不同。我拿起來往臉上比劃了一陣,最後還是放棄。雖然沒有鏡子可照,我也知道戴了肯定比不戴嚇人。
那邊的元安使亦擱下畫筆,感興趣地望了過來。糟糕,我竟然忘記囑咐曹德面具一事算機密,現在它們被這樣大喇喇拿了過來,倒都暴露在元安使眼中了。
“陛下可是要跳儺戲?”元安使問我。
這時再遮掩,倒平白顯得小家子氣。只是我雖然性格略為壓抑,卻也並不是需要跳儺戲來緩解的人啊。
“是啊。可惜這些儺面都粗製濫造,不堪入目。”我索性承認了。
“可儺面……似乎並不會只有半邊。”元安使就著我的手端詳了一陣,忽而笑道,“只是不知陛下喜歡哪一種儺面形貌,是陰沉冷肅的,還是英武威嚴的?”他笑起來,唇形十分動人。
我聽了有些詫異。難不成他比曹德還要清楚,整個印都哪個工匠手藝更佳?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朕自然是喜歡丰神俊秀的。”
他哦了一聲,將五個面具中大小最為貼合我的那枚揀在手中,道:“陛下將此物賞了臣下罷。”
我頓了頓,覺得此人真是直接得放肆。繼而想起,我既已放棄了像無雙宮主一樣戴著面具去見赤烏衛,那這些醜陋的銀片便與廢物無異,隨便處置就是。於是我揮了揮手,由他去了。
元安使得了我那點不值錢的賞賜,倒是笑得很開心,彷彿是將一個可以邀功的機會攥在了手裡一樣。我簡直要懷疑他確實能找到什麼法子,搞來丰神俊秀的儺面了。
十日期滿,無雙宮主許諾的藥物也該到了。
我從鈞天手中接過那烏黑沉重又並不打眼的木匣,開啟瞅了一眼,心頭巨震。
“陛下?”鈞天大概察覺我面色反應皆有些異常,小心翼翼開口詢問,“這藥是否不妥?”
我慢慢從桌邊站起來,從木匣中捏起一枚藥丸,舉至眼前,就著燭光細細審視。
是了,沒錯了,一樣拇指大小搓成的烏黑色丸子,火光下隱然泛著一點金光,就連藥丸上細細印著的“雙”字,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分別。
我竟從來沒有將前世吃的那些緩解之藥與無雙宮扯上聯絡過。
明明是那麼顯眼的“雙”字。
有時林不迴心情好,會提前兩日便讓我去領了藥回來。我用絹帕將這小丸子裹著,捏在手心裡,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回我清泉殿小佛堂裡去。回到去時,絹帕已經被手汗浸得溼了,藥丸仍舊硬邦邦的,不帶一點變化。
夜間無人時,我會默默對著藥丸咬牙切齒,又心酸又痛恨地詛咒著,到底是哪一個殺千刀的賤`人,搗鼓出這種叫人生不如死的邪惡藥物。
原來竟然是無雙宮。
耗費了很大的力氣,我才控制住身體,不至於在鈞天面前像個被嚇壞的小孩一樣渾身發抖。
我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