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山。
西北山差不多有二十公里,南坡,統統歸我們園林處所有。包括山上所有的林木的移栽、砍伐。當然,也包括養護,而主要是養護。有的樹木十幾米高,移栽到城市裡是很值錢的。去年春天,我爸說他們移栽了一棵野杏樹,賣了九萬。一棵十八米高的塔松,賣了十一萬。這兩棵樹都賣給個人了,個人移栽自己家的院子裡或公司院裡。
我說,那咱們可發了,我爸說,別吵吵,讓別人聽去了,尋思咋回事呢。
我爸的苗木實驗基地在西北山南坡中間的大緩坡上。這個大緩坡很大的,有三十五平方千米,都栽種的各種苗木。
緩坡的東南角有一溜磚房,就是我爸實驗基地的實驗場,由此向東八百米長的玻璃大棚。苗木大棚舉架最少四米,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放開生長。
遠遠看去,很壯觀的。
我打車到了西北山,先到了實驗場,因為我要打聽一下,上山的路怎麼走,墳地基本在哪個位置。
實驗場這邊平常就老陳和老劉兩個人輪流值班打更。我爸要來了,他們誰值班,誰就給我爸做飯,或打個下手啥的。我上班後,我爸特意領我來實驗場,熟悉一下環境,認識一下老陳和老劉。
今天,我一開實驗場的門,看裡邊站起個紅頭漲臉的人來,他衝我尷尬地笑了,問,“你找誰?”
我不記得他是姓陳還是姓劉,就說,“大爺,你不認識我了?”
那紅臉人覷覷個眼睛,盯著我看,嘿嘿地笑了,“你是誰家的?”
“我姓幹,我爸是幹處。”戓乾脆說出我爸的官職,估計說我爸的名字,他不一定知道。
紅臉一聽幹處兩個字,臉立刻繃起來了。轉而現出憐憫樣,“你爸是幹處?哎呀,你是幹處的兒子?”
“我是,我叫乾紅。忘了,上次我和我爸一起來的,你說叫你小紅行麼?”
“啊,小紅,想起來了,你長得一點兒也不象你爸。”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沒怎麼長開。”
“你爸安葬了?”
“還沒,還沒抓到兇手呢,不過快了。”
這時,我心中靈光一閃,編出一個很好的上山理由,“我尋思到山上給我爸找塊地方,將來好把他安葬到這兒。這裡是他最鍾愛的地方,他一生中大部分時光是在這度過的。”
我這話不假,我爸大部分時間泡在這裡,別看我爸級別不高,但市裡要召開部門會議時,我爸還得參加。那時,我爸就說他去苗圃了,領導也不強行讓他參加,都說,實幹又去實幹去了,就讓他去吧。
我爸還真去苗圃了。有的時候,我爸上班,也不去機關,直接就奔苗圃來了。機關有什麼事,就打他的手機,必須他出面的,他再開車回去。否則,機關裡的一些瑣碎事情,就請安凌顏辦了。所以說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苗圃裡度過,此言不虛吧?
紅臉說,“那是,這裡也有他的樂子。”
我不知道紅臉說的這個樂子指的是什麼?也許他想說樂趣,用詞不當,用了個樂子。但看他有些譏諷地一撇嘴角,感到他剛才這句話有些不懷好意。
“你找墳場,你就去吧,在西山窪子處。別的地方都是山岩,想開墳穴,你得用炸藥炸,現在護林隊不讓在山裡動炸藥。你整的動靜太大了,把他們招惹來了,怕是西山窪子也不讓你挖了。”
“我往上種樹也不行嗎?”
我爸日記裡記載了孫玉梅她爸移墳到這山裡,移植五棵樹就行了。
“那得夠級別的,正處以上的幹部,你爸雖然叫幹處長,但他只是個科級,還不能隨著級別往這山上埋,他得按特殊情況,勉強還將就個意思。”
我聽這紅臉的話很不友好。聽我爸說,這裡這兩個人,我爸都對他們夠意思,工資、福利都比照機關,另外還給他們開加班費。處裡兩個苗圃用臨時工,他們有在家閒置的子女親屬,都優先用他們的,還咋地!
但這個紅臉不僅沒有感恩之心,還話裡藏著譏諷不恭,人啊人,我爸不在了,你立馬就變臉了,如你這樣的人,只有那麼廉價的義氣,除此之外,你們還有什麼?現在你連不值幾文錢的道義良心都沒有了,你們還有什麼?徹底的窮命鬼了!
但是,我還不想和他鬧翻,而是對他很禮貌地說,“那我上山了陳大爺。”
紅臉噴出一股酒氣說,“你認差人了,我姓劉。”
啊,我原本就分不那麼清,叫錯了,也是難免的,再說,你就當那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