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心怦怦象揣了個xiǎo兔子。
鼓號聲漸漸遠去,人群議論著開始散開,黃曆輕輕碰了碰失神的珍娘,笑著把手中的籃子遞了過去。
嗯,啊,珍娘回過神來,伸手接過籃子,囁嚅著問道:“黃,黃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也不到家,去,去看看。”
“我呀,這不是剛回來。”黃曆抬了抬手中的提箱,還是那種chūn風般的笑意,“你這麼早就出來買菜?”邊說,他邊伸手做了個手勢,邁動了腳步。
珍娘跟著向前走,保持著半尺的距離,緩緩地說道:三天一關,兩天一閉,青菜不能天天入城。趕到一防疫,在城連茄子倭瓜都被灑上石灰水,一會兒就爛完。關一次城,防一回疫,菜蔬漲一次價錢得青菜比ròu還貴——”
原來果菜市是在德勝買賣都在天亮的時候作。隔著一道城牆,城外是買賣舊貨的趕市的時候也在出太陽以前。因為德勝mén外的監獄曾經被劫,日本人怕游擊隊乘著趕市的時候再來突擊,所以禁止了城裡和城外的早市,而且封鎖了德勝mén。所以,菜市便換了地方。
珍娘絮絮地說著:“這樣的日子真是不敢往遠處想了,過年的時候要吃乾菜餡的餃子?到過年的時候再說吧!誰知道到了新年物價漲到哪裡去,這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呢?”
黃曆面含微笑,一點也沒有厭煩的神情,路旁有個xiǎo茶館,黃曆很隨意地坐了下來,伸手示意珍娘也坐下。
珍娘稍猶豫了一下便坐對黃曆斜對面,興許是和黃曆在一起養成的習慣,黃曆要做什麼,她從來沒有執拗過,等到後來感情日深,兩人的關係突破那一層障礙,也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一樣。
夥計殷勤地端上壺茶水,黃曆給珍娘倒上,笑著問道:“這個時局,平頭百姓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怎麼樣,錢還夠
夠了。”珍娘好象生怕黃曆又掏錢似的,急著說了兩遍,然後才慢慢解釋道:“城裡人越來越多,房子不夠用,房租便漲,靠著那幾間房子,足夠一家人生活了。您留下的那些東西,我還埋著沒動呢!”
在從前的北平,“住”是不成問題的。北平的人多,房子也多。特別是在北伐成功,政fǔ遷到南京以後,北平幾乎房多於人了。多少多少機關都搬到南京去,隨著機關走的不止是官吏與工友,而且有他們的家眷。象度量衡局,印鑄局等等的機關,在官吏而外,還要帶走許多的技師與工人。同時,象前三mén外的各省會館向來是住滿了人—候差,或找事的閒人。政fǔ南遷,北平成了文化區,這些閒人若仍在會館裡傻等著,便是沒有常識。他們都上了南京,去等候著差事與麵包。
那些昔日的軍閥,官僚,政客們,能往南去的,當然去到上海或蘇州,以便接近南京,便於活動;就是那些不便南下的,也要到天津去住;在他們看,只有個市政fǔ與許多男nv學生的北平等於空城。這樣,有人若肯一月出三四十元,便能租到一所帶huā園的深宅大院,而在大雜院裡,三四十個銅板就是一間屋子的租金,連三等巡警與洋車伕們都不愁沒有地方去住。
而現在不一樣了,一方面,日本人象蜂兒搬家似的,一群群的向北平來“採蜜”。另一方面,日本軍隊在北平四圍的掃dàng屠殺,教鄉民們無法不放棄了家與田園,到北平城裡來避難。到了北平城裡是否就能活命,他們不知道。可是,他們知道他們的家鄉有多少多少鎮是被敵人燒平屠光了的。
北平的房子不夠用了,房子忽然成了每一個人都須注意的問題。租房住的人忽然得到通知——請另找房吧!那所房也許是全部的租給了日本人,也許是因為日本人要來租賃而房主決定把它出賣。假若與日本人無關,那就必定是房主的親戚或朋友由鄉下逃來,非找個住處不可。
這樣一來,租房住的不免人人自危,而有房子的也並不安定——只要院中有間房,那怕是一兩間呢,親戚朋友彷彿就都注意到,不管你有沒有出租的意思。親友而外,還有一批專營房屋租賃的人呢!他們的眼彷彿會隔著院牆看清楚院子裡有無空閒的屋子。一經他們看到空著的屋子,他們的本事幾乎和新聞記者差不多,無論你把大mén關得怎樣嚴緊,他們也會闖進來的。同時,有些積蓄的人,既擔心錢幣貶值,又無處去投資,於是就趕緊抓住了這個機會——買房房!到處人們都談房,找房,買房,或賣房。房成了問題,成了唯一有價值的財產,成了日本人給北平帶來的不幸!
黃曆輕輕點頭,慢慢喝著茶水,好意地提醒道:“出租房子要看好人,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