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別把自己打扮得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實話告訴你,即使把我整倒了,駐京辦一把手的位置也輪不上你。別以為自己是無辜的和尚,別人都是廟堂上的白蟻,告訴你,你所說的白蟻,個個都是老虎,武松只有小說裡有,西門慶和武大郎不僅小說裡有,現實當中到處都是,想想自己的老婆孩子,何苦呢?”
楊厚德猛地站起身,拍著胸脯說:“丁則成,我楊厚德又不是嚇大的,也不想當什麼武松,我就是我,我只想憑自己的良知活著,既然窗戶紙捅破了,咱們也用不著藏著掖著的,不錯,匿名信是我寫的,既然問題沒得到解決,我會實名舉報,市裡得不到解決,我就反映到省裡,省裡得不到解決,我會反映到中紀委。”說完,楊厚德干盡杯中酒後,揚長而去。我呆呆的坐著,大有天旋地轉之感,彷彿自己不是坐在酒店的包房裡,而是坐在地獄裡的閻羅殿上。我勉強站起身,屏住呼吸,發現牆角有一隻蜘蛛正在向剛剛粘在網上的一隻蒼蠅爬去,耳畔頓時響起一個聲音:我不想成為那隻蒼蠅!我不想成為那隻蒼蠅!情急之下,我氣急敗壞地喊服務員,一位漂亮的女服務員惴惴不安地走過來問:“先生,您需要什麼?”我沒好氣地說:“你們酒店是怎麼開的,又是蒼蠅又是蜘蛛的?還不拿蒼蠅拍來,把那隻蜘蛛拍死!”女服務員不僅沒動,還笑著說:“先生,幹嗎那麼討厭蜘蛛,我媽說,看見蜘蛛準有好事,那是一隻報喜蛛,先生,你要有好事了!”女服務員這麼一說,我的氣消了一半,只好擺擺手說:“算了,埋單!”
駐京辦主任(四) 十一
走出酒店,我迫不及待地開車回到北京花園宿舍,開啟電腦,調出那封未發出的匿名信,此時此刻,我已經下定決心將這封匿名信寄出去,因為我知道,楊厚德是說到做到的人,他揚言要實名舉報就一定能這麼做,想不讓他的陰謀得逞,就必須儘快將這封匿名信寄出去,趕到他再次舉報前,讓梁市長及時採取行動!我將齊胖子提供的關於楊厚德在建商貿大廈時向建築商索賄的情節加進去,一連列印了十幾份,裝進事先準備好的信封裡,信封上的地址人名郵編都是打在紙上,然後粘上去的,我定了定神,急匆匆走出宿舍。此時已經是月上中天,我獨自開車,沒有將十幾封信一股腦地扔進一個郵筒裡,而是投進了四五個郵筒。回北京花園的路上,怎麼都覺得後面有車尾隨我,我看了看時間,快半夜十二點了,我覺得應該把今天的事向梁市長彙報一下,但又怕打擾他休息,不過我知道,身為一市之長,此時梁市長也未必休息,為了穩妥起見,我給高嚴打了手機,問他是否跟梁市長在一起,他說在一起,我說有重要事情要向梁市長彙報,高嚴讓我稍等,不一會兒,我就聽到了梁市長的聲音。我在手機裡著重講了楊厚德所掌握的情況,並有實名向省裡甚至中紀委舉報的企圖,梁市長聽罷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我看他是活膩了!”然後囑咐我從現在開始密切觀察楊厚德的一舉一動,市裡對楊厚德很快就會採取行動!最後又對我的行為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誇我是一個講原則、講政治的駐京辦主任。結束通話手機,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身體內湧動著一種剛剛得到自由的*,這種*是甘甜的,彷彿一切都變得比現實更美好。*模糊了我真實的處境,以至於我無法準確地瞭解自己的命運。直到我坐下來寫這篇自白,我才忽然想明白,正是從這個夜晚開始,我的命運就與楊妮兒緊密聯絡在一起了。楊妮兒是我的溫柔之鄉、慾望之魂,更是我的罪惡,我的陷阱!要是沒有這個夜晚,我的生命中根本不會有楊妮兒,但是現在還不是談我和楊妮兒之間的故事的時候,因為故事是從楊厚德被市紀委“雙規”後才開始的。梁市長不愧是玩政治的高手,沒出一個星期,楊厚德就被市紀委成立的專案組帶走了,還是我親自送專案組去的首都機場,後來我聽高嚴告訴我,在機艙裡,楊厚德被兩名辦案人員夾坐在中間,並沒有什麼異常表現,而是一句話也未說,睡了一路。倒是在首都機場分手時,楊厚德面容冷峻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冷得像劍一樣,扎得我的心猛地一緊,然後一連幾天我晚上睡覺都夢見楊厚德那張冷峻的臉,那張臉像一面鏡子,照得我無地自容。楊厚德被“雙規”後,我才發現,他在駐京辦的威信還挺高,許多人私下裡議論紛紛,為他叫屈,我只好給駐京辦處以上幹部開了一次警示教育會,詳細通報了楊厚德在商貿大廈開發過程中,利用職權索賄受賄的情況,苦口婆心地告誡他們,人的慾望離不開物質,這好似唯心主義的必然昭示。但是人的慾望可以憑理性去控制,這才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表面上是勸他們警鐘長鳴,實際上是警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