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忽然,夏雲初身體一緊,已被那人牢牢抱住,耳邊是他低沉語聲帶了顫慄:“我說錯了!從一開始我就在錯,只求你別再拿這種話刺我心。”
正說話間,眼前的人已狠心地手起刀落,深入他前臂皮肉。血光閃處,一枚毒刺帶了血肉淋漓而出。
雖然明知刀傷並非不能忍受,比那毒刺肆虐也不知輕了多少,可乍見那人身上鮮血直淌,仍是紮了心。怔然停手,忽然腦中全是當日百草谷中他為自己過血,自己拔了針管時,他也是這般臂上鮮血長流,卻再也挖不下去。
耳邊蕭紅嶼輕嘆一聲,淡淡接過他手中匕首,若無其事自己舉手連挑兩下,已將餘下兩枚小刺挖出。似笑非笑看著他,低聲道:“好歹也找些東西幫我包紮一下,只呆呆盯著看——怕是不能止血。”
夏雲初蒼白臉上隱約一紅,顧不上分辨他語中若有還無的調笑,撩開衣物撕了塊佈下來,細細替他裹上。
轉頭起了身,卻一人向遠方行去。
“雲弟!你……”身後是蕭紅嶼忽然驚懼的聲音,回首處,正見他臉上驚疑不定,似是伯他就此再忽然不見永不回頭。
“你想怎樣?”他淡淡一笑。
“我想怎樣你清楚得很。”蕭紅嶼臉上終於現了陰沉急怒:“倒是該我問你才對,你到底想我怎樣?”
冷冷躍上前,手掌一翻,深不見底內力猛彈而出,輕易重握了夏雲初手腕:“三年前你說要和我同生共死,卻忽然棄我而去。現在剛答應了要陪我到死,卻又要反悔?難不成那句“望君早來”也是戲弄我?!”死死盯著他眼睛,咬牙切齒:“——你真以為我的心是泥做的,任人捏圓揉扁,再加些淚水調來調去,也不會爛?”
夏雲初靜靜望著他,眼中終於水色氤氳,心裡是一片恍惚:罷了……早盼著這人前來的,事到臨頭,怎樣憑空生出這從沒有過的驚慌不信來?
“因為你曾說,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忘記傷害,讓你忘了那個人。”他低低道,“所以我來了這裡,練習忘記傷害。”
靜靜望著面前的人,他眼中清明無塵:“我做到了。你呢?忘記他了嗎?”
蕭紅嶼的脊樑,忽然僵硬。
半晌直視著眼前的人,眼中有淡淡哀傷,卻不願逃避:“我說過,從今以後再不能騙你……這幾年,每每想到綠川,臂上疼痛雖不劇烈,卻也……卻也如絲如縷,不曾斷絕。”
看著那清澈眼眸,他痛苦低語:“我讓你失望了,對不對?”
“不……”夏雲初靜靜看著他:“若你不再為他痛了,我才真的失望。”
看著那恍若隔世的目光,心中諸般前塵舊事如浮光略影,他終於長長嘆息:“有一個叫餘飛的人在這裡問我:是否無論有什麼變故,我都肯在我身邊……對他每天一笑?”
“我知道……”蕭紅嶼心中微微一顫。“你答應了他。”
“你呢?不想問嗎?”他微笑,眼中隱約流光溢彩。
“我……我……”蕭紅嶼忽然張口結舌,當幸福就在咫尺之內時,為何卻又遙遠得像是假象?
半響終於怔怔開口,卻嘶啞得連自己也不信:“如果那餘飛換成了一個叫蕭紅嶼的,你願不願意呢?”
“我更願意。”夏雲初的笑,如他記憶中那個早晨一模一樣,如微風拂崗明月照江:“只要大哥不嫌棄雲初,雲初雖從小不甚愛笑,卻願為大哥展眉。”
夕陽不知不覺西下,暮靄如詩如畫。
霞光萬長,如練當空,映著他清俊淡然微笑,映著對面那人恍然狂喜。
人事遷徙輾轉,可誓言字字依舊……人生至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