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羅孟,轉身往堂外飛跑而去,到了帥府外,飛身上馬,打馬揚鞭往城外奔去。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他要回臨安去,那個叫秦檜的人就在臨安,他知道他一直都在,這個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棄他而去?
“應祥!”羅孟也不帶人,自己一個人跟在岳雲身後追。
岳雲一直跑出了城外,四野蒼茫,他竟是分辨不出哪一條路是往臨安去的路。
就在岳雲尋路的工夫,羅孟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岳雲的馬韁繩,“你是一軍之帥,你這是要棄自己的部下不顧嗎?”羅孟衝岳雲大喊:“你以為相爺會高興看到你這樣?!”
岳雲一鞭子打在羅孟的手上,兩腿一夾馬肚就要走。
羅孟是真急了,從自己的馬上飛身過來,把岳雲從馬上帶到了地上,“你就不能冷靜一點?人死不能復生,你是讓相爺死了也不心安嗎?”
岳雲趴在滿是塵土的驛道上,把頭埋在臂彎中,“這不是真的,你們都騙我!相爺不會死,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死?”
“你看看!”羅孟把秦檜的遺書從岳雲手上抽出來,把岳雲的身子硬拉正過來,說:“這是相爺的字啊!是你自己在騙自己!”
岳雲愣愣地看著這方衣角上的字,想哭,卻流不出淚來。
羅孟道:“他許了你來生不是嗎?只要心誠,你會再見到他的!”
“騙子,秦會之你這個騙子!”岳雲搶過這方衣角,對著這衣角大喊:“原來你的一輩子,就是五日嗎?既然這樣你何必要騙我?!說什麼一輩子?!”他與他真正的相守不過就是相府中的那五日。
羅孟在一旁陪著岳雲,人都不是瞎子,岳雲與秦檜之間的事,他們這些與兩人關係近的人都有查覺。羅孟不贊成,但這兩人又都是他不忍傷害的人,所以羅孟只能選擇沉默。從岳飛的書信中得知了秦檜的死訊,羅孟就不敢想岳雲知道這訊息後會怎樣,就想先瞞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現在阿三送來了秦檜的遺書,事情便再也瞞不住了。
岳雲把那方衣角按在胸前,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彷彿生命也離他而去一般。
“起來吧,”羅孟拉岳雲起身,“有話我們回去再說。”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岳雲含糊不清地道對羅孟道:“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我陪著你吧。”
“不用。”
羅孟上馬回城,頻頻回頭看著,就見荒煙蔓草的驛道上,岳雲一個人靜靜地躺著,像一具屍體。
第二天天剛亮,岳雲回到了軍中,狂亂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平靜。
“應祥你還好嗎?”羅孟問。
“沒事,”岳雲甚至還對羅孟笑了一下,“我們談進軍的事吧,糧草一到,我們就繼續北上好了。”
“好,”羅孟拍拍岳雲的肩膀,他知道有些事旁人是安慰不了的,只能靠岳雲自己想通。
王虎等人也沒鬧著要回臨安,岳雲是他們的主心骨,只要岳雲能撐住,那他們也同樣可以承受秦檜死訊帶來的衝擊。
岳雲回到臥房,解下腰間的虎形玉佩,這是秦檜送他的十四歲生辰之禮,這些年過去了,一直就被岳雲掛在腰間。岳雲細細把玩了一下這玉佩,用秦檜的那方衣角把玉佩包上,放進了懷中。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了,這玉佩和衣角要好好的收起,秦檜留給他的東西也只剩下這兩樣了。
大軍整裝待發,三聲戰鼓擂響,岳雲手中的長槍往前一指,說了一聲:“出發!”
十萬鐵騎出了幽州,往北奔襲而去。
一年之後,燕雲十六州歸宋。
五月之後,四路宋軍渡過黃河,一路北下,在朱仙鎮擊潰了金帥完顏宗弼(金兀朮)的三十萬大軍。完顏宗弼北逃後,岳飛與韓世忠,王德、宗澤三帥相約直搗黃龍府後,再下汴京城。
欽宗靖元三年,岳飛大軍攻入了汴京城中,至此靖康恥終得雪。
汴京城歸的第二日,岳飛於汴京繁塔擺下慶功宴。
酒過三旬之後,韓世宗起身面朝了臨安,灑了三杯水酒在地,道:“相爺,今日汴京城歸,良臣在這裡敬相爺三杯水酒,聊表心意。”
諸將都起身往著臨安方向敬酒三杯。
秦檜之死已經成了南宋朝的一段隱密過往。帝相一夜之間同日而亡,是秦檜弒了君,還是趙構動了誅相之心,誰也不敢去考證。皇權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而人們也不想讓秦檜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於是乾脆什麼也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