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但是忠信已經不再給他任何施法的時間,再次將他壓倒在地,右手斷刀高舉,猛地戮向晴明的咽喉。被牢牢制住的陰陽師只能騰出一隻左手,奮力攥住忠信握刀的手,以阻止斷刀的來勢,同時側過頭,意圖避開要害。但此刻的忠信,蠻力驚人,就好比一頭困獸,在他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儘管晴明那隻白皙的手上已經現出青筋,卻仍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冰冷的刀鋒向著自己一寸寸逼近。
“快住手!”慌亂之中的博雅想要伸手拔刀,卻拔了個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刀現在就在忠信的手上。他四處看了看,正好看見檀香木的几案,便衝了過去將它舉起來,但不知怎麼搞的,突然又愣在了那裡。
“博雅!”力氣已接近用盡的晴明呼喊道,這一聲讓博雅猛然清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高舉起几案砸向忠信的頭部。隨著一聲悶響,忠信的身體終於不再動彈了。
而此刻的博雅呆呆地站在那裡,似乎還沒有從剛才自己所做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對不起,晴明。”
“嗯?”
“我……差點忘了你說過的話。”
兩人此刻坐在牛車之中,晴明的臉上還帶著激鬥脫力的疲憊,左頰有斷刀劃出的血痕,不過看上去心情不錯。
“什麼話?”
“就是你說,被惡魔附體的忠信大人不再是我的伯父。可是,剛剛我還是很猶豫,因為要傷害一個自己尊敬的人……”
“呵呵。可是你畢竟打昏了他,不是嗎?”
“唔。因為我覺得他會殺死你,一著急就什麼也顧不得了。”
“那就對了。”
“可是……”博雅的樣子看上去很苦惱,“那樣猶豫……是否說明我是個膽小的人?”
正在閉目養神的晴明睜開了眼。
“不是。”他乾脆地說,“弱者只會因為膽怯而退縮,而勇者卻能夠因為仁慈而自願放棄。”
“好像是這樣……”博雅想了想,如此說道。
“所以,只有內心強大的人才有資格說仁慈一類的話。”晴明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這才是博雅啊。”
“是在誇我嗎?”博雅一臉疑惑。
“呵呵。”
“喂,又在取笑……”博雅洩氣地說道,然而此刻,牛車停了下來。
“走吧。”
“去哪裡?”茫然不覺的博雅這才想起,根本就沒有問過晴明此行的目的。
“去找一個能夠解答問題的人。”
這是一個相當凌亂的住處。用凌亂這個詞來形容,是因為比較簡單直觀;如果要仔細加以描述,便要說到門前那些彷彿數十年都沒有人碰過的蛛網、被雷火劈過長得奇形怪狀的枯樹,以及恣肆生長直到遮住了視線的荒草。博雅曾以為,晴明的院子已經是他所見過的漫不經心的典型了,然而和此處一比較,土御門的宅第便整飭如天皇的行宮一般。
“你是說,有人住在這裡?”
不等博雅遲疑的話聲消失,另一個聽上去怪里怪氣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是啊是啊,這裡目前的主人還是人類。本來把這兒讓給鬼魂居住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那樣一來我就要無家可歸啦!”
聲音近在耳畔,好像說話的人就在身後,可是悚然回頭的時候又什麼也看不見了。
眉頭不易覺察地微蹙,再展開的時候荒草叢中已經現出了一條小徑。小徑的盡頭有一所茅屋,看上去破敗不堪。
“鬼魂麼……”晴明一邊向茅屋走去,一邊淡淡地道,似乎在和一個看不見的人說話,“估計想要進來也很困難吧。”
茅屋的門無聲無息地開了,隨後,從屋中躥出一個龐然大物——竟然是一隻長滿花紋的老虎。
“啊!”博雅大叫了一聲,同時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晴明的衣袖。晴明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這事真有趣”的神情,從衣襟中取出一張紙片,摺成一條魚的形狀扔過去。那紙片隨即變成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香魚,而老虎也跟著撲了上去,在大嚼的同時現出原形來——原來是一隻看上去只有兩個月大的花斑狸貓。
“嘖嘖,”屋裡傳出不知是讚賞還是諷刺的聲音,“既然來了,就請進吧。”
屋中的凌亂更甚於院子。人骨和獸牙用奇怪的方式堆疊在一起;非常醜陋的盆栽植物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牆的一角靜靜地盤伏著一條全身碧綠的小蛇。這一切似乎便代表著茅屋主人的趣味,主人是個看不出年齡的邋遢傢伙,亂蓬蓬的鬍子像極了院中的那些荒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