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尤二姐是實實在在想過要改邪從良的,她嫁了賈璉後雖然金屋藏嬌卻也儘量以禮自持。文中說:
那賈璉越看越愛,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這二姐,乃命鮑二等人不許提三說二的,直以奶奶稱之,自己也稱奶奶,竟將鳳姐兒一筆勾倒。……賈璉一月出五兩銀子做天天的供給。若不來時,他母女三人一處吃飯;若賈璉來了,他夫妻二人一處吃,他母女便回房自吃。賈璉又將自己積年所有的梯己,一併搬了與二姐收著,又將鳳姐兒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內盡情告訴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進去。二姐聽了,自是願意。當下十來個人,倒也過起日子來,十分豐足。
這大概是尤二姐人生中的極樂時期了,是一心一意要同賈璉做長久夫妻的。雖是獨門另居,行事舉止反比從前做姑娘時端莊持重了許多,賈璉不在時便是母女三人一同吃飯,賈璉來時,則夫妻同桌,而母親與妹妹卻迴避開來——比起寧國府的漫無規矩,倒更講究些體面,是認真做起正經門戶的管家奶奶來。
然而賈珍偏不肯成全她這份苦心,竟趁著賈璉不在家就來鬼混,尤二姐因為心虛理虧在先不能推拒,卻也不肯盲從,只得迴避了,文中道:
眼見已是兩個月光景。這日賈珍在鐵檻寺作完佛事,晚間回家時,因與他姨妹久別,竟要去探望探望。先命小廝去打聽賈璉在與不在,小廝回來說不在。賈珍歡喜,將左右一概先遣回去,只留兩個心腹小童牽馬。一時到了新房已是掌燈時分,悄悄入去。兩個小廝將馬拴在圈內,自往下房去聽候。
賈珍進來屋內才點燈,先看過了尤氏母女,然後二姐出見,賈珍仍喚二姨。大家吃茶,說了一回閒話。賈珍因笑說:“我作的這保山如何?若錯過了,打著燈籠還沒處尋,過日你姐姐還備了禮來瞧你們呢。”說話之間,尤二姐已命人預備下酒饌,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原無避諱。……當下四人一處吃酒。尤二姐知局,便邀他母親說:“我怪怕的,媽同我到那邊走走來。”尤老也會意,便真個同他出來,只剩小丫頭們。賈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臉百般輕薄起來。小丫頭子們看不過,也都躲了出去,憑他兩個自在取樂,不知作些什麼勾當。
其後賈璉回來,尤二姐愈發不安,先還只管用言語混亂,後來因賈璉摟著她贊標緻,羞惡心發反而滴下淚來,剖白道:“我如今和你作了兩個月夫妻,日子雖淺我也知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終身靠你,豈敢瞞藏一字。”自己承認從前沒有品行。
然而賈璉只說:“誰人無錯,知過必改就好。”不提以往之淫,只取今日之善,兩口兒遂“如膠似漆,似水如魚,一心一計,誓同生死”,倒似乎是賈璉一生情史中最真情的一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