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軟了,不由地說道:“迎春丫頭起來,我又並沒說你什麼。只是你也大了,難道一輩子守在宮裡不成?”迎春只是磕頭不起,指天誓日地說要服侍終生。
諸妃看見哲哲顏色鬆動,知她心中早已允了,只是話說得滿了下不了臺,遂都假意勸說,都贊迎春忠心,這是皇后娘娘慈恩浩蕩感動上蒼,老天才特意派下這麼一個人來服侍她的,就同王母娘娘身邊的金童玉女一樣,是她命中如此,倒不可強其志的。
哲哲聽了自是受用,遂笑道:“這也贊得她太過了,做奴才,自然該是忠心的,若是各個都像那個叫什麼釵兒的那般油腔滑調,藏奸耍鬼的還了得?”又命各宮回去整飾宮闈,裁減僕從,說是“做主子的別隻惦著一心邀皇上的寵,自己身邊養著小鬼兒呢都不知道。回去說給那起不長眼的奴才們知道,宮裡的聲名要緊,若是再有那起不三不四的人事叫我知道,非但當事的人要死,便是知情不報的也要連坐的。”
各宮都不好應聲,只得低頭聽訓,過後應景兒地隨便點一兩個用不上的丫頭報數,隨哲哲發出宮去。剪秋等一干人心懷鬼胎,都以為這回必定死了,大驚小怪多日,打聽著事情消停了,這才放下心來,從此果然收斂許多,不敢再像從前那般頻約密會,無法無天。
第20章 綺蕾又回到了關睢宮(1)
春將盡時,海蘭珠的生命卻也走到了盡頭,便如一朵風雨飄搖中的嬌花,在開到最盛的時候,突然地萎謝凋零了。
那一天,園子裡的春花一夜謝盡,萬木蕭條。綺蕾在桃樹下彈琴,想著那年也是在這裡奏琴給皇太極和宸妃聽的情形,忽有所感,停下弦來對著素瑪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去送送她吧,晚了,就再見不著了。”
素瑪去了,可是她已經不認得她的主子,她從小服侍到大的海蘭珠格格,那草原上美麗得像一個神話一段傳說那麼珍貴的仙女,那盛京宮裡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宸妃娘娘,那嬌嫩光滑像一隻剛剛出蚌的珍珠樣的美人兒,怎麼會是這樣一副枯槁的模樣?
宸妃,海蘭珠,她在生命結束之前,靈魂已經走遠了。這個冬天,苦苦掙扎在世上的,只是一具傷心的軀殼,如今,這軀殼耗盡了最後的血氣,終將化為一縷輕煙歸去。
她已經兩三天粒米未盡,然而見到素瑪,卻又像有些明白過來似的,喘著氣問道:“素瑪,這些天你跑到哪裡去了?這麼大的人了,還是貪玩。”
素瑪撲到帳前跪下,哭得哽咽難言,只知磕頭,將炕沿碰得梆梆響。海蘭珠嘆一口氣,嗔道:“我又沒罵你,只管哭什麼?別磕頭了,去,把我的鴿子籠取來,光知道玩,也不知道喂鴿子。”
聽到這話,連哲哲也滴下淚來。她曾聽說過的,海蘭珠在草原時,頗喜歡養鴿子,說是鴿子比人飛得遠,看得世面廣,有知識有靈性。看她雖然言語好似清楚,神智卻是迷糊,所說所想都只在兒時徘徊,便知她大限已到,由不得傷心。
這幾日因常常往來探視,一坐就是半日,哲哲倒是第一次好好打量宸妃起臥的這間屋子。各宮各殿的傢俱不是紅木就是花梨,都是一堂一堂的,透著沉穩大方。這一間裡卻怪,所有的木器都是雕花嵌貝,透著輕薄鮮亮,卻有點壓不住似的,老有種隨時隨地一陣風就飄去了的輕盈,活潑是夠活潑了,看著倒也順眼,卻不硬氣,是留不住的樣子。哲哲便嘆息起來:這樣的一個人兒,怎能載得住福呢?
她想起早先在草原上的時候,那時海蘭珠還是小小格格,可美麗明豔已經出了名了,卻偏偏生得單薄,所以寨桑貝勒老是耽心養不活,請了寄名符、長命鎖、富壽玲瓏玉墜子,頸上腰間累累垂垂繫著好些,連手腕腳踝也都戴著金鈴,說是金子墜得住,用金子壓住四角,神鬼就帶不走了。
也是因這份過度高貴挑剔,才耽誤了海蘭珠的青春,叫她老大未嫁地擱在家裡許多年,直至進宮跟了大汗了吧?後宮粉黛爭妍,偏她又與皇太極投緣,不肯分一點兒恩澤與旁人,怎怨得鬼神忌憚呢?
她還只是在想,素瑪卻跪在海蘭珠帳前,絮絮地叨咕著,竟將她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哲哲乍聽之下,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岔了呢,或是管不住舌頭,竟然自言自語起來。定一定神,才發覺是素瑪在一行哭一行說,字字句句,竟都像是打自己心窩子裡掏出來的一樣,不禁呆了。
只聽那素瑪並不哭泣,只跪在海蘭珠幃帳前,哀哀訴說:“格格,奴才自小服侍您,知道你一直想著要嫁一個全天下最偉大的男人,一個獨一無二的英雄,您做到了;您嫁了大汗,做了東宮,您跟奴才說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