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將他們堆在老崖根底下的陽坡裡。孩子的脊背靠著老崖,臉對著陽光。那最小的孩子是女孩,還不會走,女人將孩子抱在懷裡。
男人這時從花格包袱裡,掏出一摞碗。這都是些青花大瓷碗。看來,這戶人家已經有吃舍飯的經驗了,知道碗大些,總是佔一些便宜的。
男人在大舍鍋前,對著爺爺的大馬勺,盛了一碗,端到崖根,過來再盛一碗。這已經是飢餓大軍的尾聲,不用排隊了,可以從從容容地吃飯,從從容容地歇腳,從從容容地搭船。
女人在哄著她的孩子們吃飯。飯太燙,所以她得涼著,用嘴在玉米粥那金黃色的表皮吹著,吹涼表皮,然後用筷子從表皮刮一口,挑起,塞進嘴裡。“不要叫燙著心了!”女人告誡自己的孩子說,“燙著心的話,就不長個了,一輩子都這麼高!”
男人盛了幾碗飯,最後手裡剩了兩個空碗。這碗一個是他的,一個是六歲的顧蘭子的。“蘭,你自己來盛,你都六歲了,還要我燒欠(燒欠……侍候的意思)。”男人喊著,用眼睛去尋找顧蘭子。他發覺顧蘭子正拽著母親的衣襟,躲在母親身上,兩隻驚恐的大眼睛瞅著鐵鍋,瞅著坐在炕口那燒火女人盤著的膝蓋上的高二。
這時我的爺爺,接著了那隻碗,隨著馬勺一揚,金黃色的瀑布一閃,一碗苞谷粥盛滿了。爺爺說:“小姑娘,你來吃。天下最厲害的是三張嘴,一張是乞丐的嘴,吃遍四方,一張是媒婆的嘴,傳遍四方,一張是文人的嘴,罵遍四方。所以說你才算是吃了高村一個饃,你即就把高村這整個村子都吞進肚子裡去了,誰也沒話,吃得應當。誰叫我們人人來到世上,鼻子底下都帶著這一張嘴巴!”
顧蘭子雖然聽不懂這些話,但是她明白,剛才那個風波過去了,於是她走過來,怯生生地端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