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寶玉,寶玉也是茫然,一邊走到前頭去了,迎春跟在後頭和探春說笑,上了馬車車開了,小方才問,“姑娘,今兒那幾個阿哥爺怎麼都在問周什麼榜眼的事?他是誰?還有個什麼詩集的?是大官嗎?”
黛玉噴笑,半天才喘過氣來頂著小方的額頭,“你個宕機靈丫頭,又是故意來逗我!”
紫梨在一邊笑,“也是怕姑娘悶著了,今兒一早上都不怎麼舒心似的。”
雖然不很盡興,但倒也不怎麼憋屈,黛玉擺擺手,“沒有的事,沒想到遇著了皇上而已,回去太太必是要查問你們的,不許亂嚼舌根。”
紫梨和小方對視一眼,笑著稱是,黛玉卻是想起周邦彥詩集案來,此事的關鍵就在於那夥計如何得知詩集所在地,古人迷信,相信所謂的天啟或是轉世、夢示,她卻壓根就不信,但就算是周邦彥轉生,他也不可能知道詩集的下落,更別提是別人了,除非是古人穿古人,但那機率太小,這本詩集是偽造的可能有九成。只是此事不應該由她說,倒不是怕聰明過露,而是不能搶了阿哥們的風頭,可古人又沒有她前世的見識,看來除非懷柔有興致出馬,一時半會此事是無法解決的了。
至於探春被九阿哥“騷擾”一事,一來賈家身份高貴,二來九阿哥的正福晉不可能是庶出,冷靜想想其實是不需要擔心的,也就是探春的烈火性子,心裡不爽快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事。稍後出言勸解幾句就可,在穿越後遇到的女子中,除了素未謀面的薛寶釵之外,探春是最為高潔的一個,黛玉理所當然有惺惺相惜之意。
車行到了同和堂時恰值正午,黛玉在車裡就直搖扇子,也多虧還不到酷暑,不然她非胃口全無不可。馬車進了飯莊子裡頭,一下就陰了,黛玉下車一看,只見自一進門的車馬院子便用鐵絲蒙的網子搭了天棚,上頭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陰涼溼潤之氣撲遍全身,她讚賞的點了點頭,迎春也道,“難為怎麼想得,回去我們也這麼著。”
寶玉等不及,早走到了穿堂口,遠遠地道,“我也這麼想著,回去和老太太說去,走罷,安置下了再說閒話。”姐妹三人相視一笑,跟著他去了。
同和堂給賈家安排的院子在西北角上,院子裡一樣爬山虎天棚,滿地是各色野花,一股野氣撲面而來,黛玉搖扇笑道,“這院子裡比房子裡還舒服呢,咱們人少,我看,就在院子裡吃豈不是好。”
探春的氣像是也消了一些,也道在院子裡吃好,寶玉笑道,“你們不懂得,院子裡雖然好,但終究是土地,到這邊廊下吃,那才是又涼快又清靜呢,我已吩咐下去了,不到日落,誰也不能來擾,咱們痛痛快快好生樂一次,誰知道下次出門又是什麼時候呢?”
話音剛落,迎春笑了,“寶玉你天天出門,還記掛著下一次?我都替你羞了。”說著,和探春笑成一團,黛玉也不由莞爾,實是話沒什麼好玩的,氣氛輕鬆。
寶玉也不惱,站在院子裡笑著道,“和那些渾人在一起,什麼意思?上回也是在這個院子,誰喝醉了,吐了一地穢物,玷汙斯文。和姐妹們在一起,才不算是辜負了這個院子呢。你們都別動,聽我的吩咐。”說著便吩咐下去,“除了貼身四個大丫頭侍候,餘下四個人到門口去,有人傳菜上茶,只讓在院門交接,再不讓那些濁物進門的,茗煙也去那幫忙搬運。現趁我們幾個沒用膳,門口守著的到外頭去吃了飯就進來——襲人,你帶著去吧!”
黛玉看他發派得利落妥當,心下也是納罕,這個紈絝公子哥兒,她也是知道並不簡單的,實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只是沒想到他和書裡不同,更加的務實一些,換作書裡,此刻他哪想得到這些,想來也是和孝莊有關吧。
小丫鬟們去了,留下紫梨、侍書和司棋服侍,原來寶玉出門平素不帶丫頭,今日早預了到同和堂用膳才帶了襲人,本意是丫頭們一個不留的,又不敢一下全攆走,只先打發了小丫鬟們,預備一會兒尋個由頭都趕走,大家說體己話兒。現在只做無事,和姐妹們說閒話。
大熱的天,在琉璃廠的房子裡已經覺得不那麼潤涼了,沒想到同和堂卻是如此妥當,四個人先在院子裡的軟榻上都靠了,中間圍著一個茶盤,這還是穿越後黛玉第一次這麼的不拘形跡,身邊沒個人站著,她一下放鬆了,嘴邊帶上了笑,伸了個懶腰透過葉縫看著隱約的天空,懶懶道,“竟是神仙般的享受,二哥哥,難怪你成日不著家的,家裡和這裡比,什麼趣兒呢,行動有人跟著,竟是一刻也不輪空的。”
探春也道,“可不是?所以侍書一會兒我都打發了,今兒吃飯,我們自己動手,豈不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