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燕脂身邊,見燕脂痴痴望著雪景,便將她懷中的手爐取來,加了新炭,復又放於她的懷中。也不去勸她,自己拿了模子來,在燈下繡花樣兒。
丑時過半,未央宮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移月心中一驚,針便刺了手指。燕脂一閉眼,眼淚順著玉般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推開了窗子,青絲瞬時獵獵飛舞,雪花打著旋兒撲入懷中。她望著茫茫大雪,似是囈語,“質本潔來還潔去。如玉,他陪了你去了,母子團聚,切不可傷心。”
建安三年的尾牙節,盛京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雪,肅宗失去了他甫出事的皇長子。
肅宗罷朝三日,皇城之內,歌舞杳跡。
同天,一道聖旨賜到了宗人府。
白綾、毒酒、匕首。
海桂籠著手,垂目跪下,“奴才恭送娘娘。”
賢妃慢慢站起身來,她的妝容極是整齊,面色平靜,向著正東的方向跪下,俯了三次首,“臣妾領旨。”
她端起了酒杯,長袖掩唇,一飲而盡。似只是一次尋常的舉杯,還是春日宴中,眾嬪環繞的賢妃。
鐘聲響起,在囚室中,似有若無。
作者有話要說:寫的很壓抑啊。
好多線要一條一條的理,時時處於揪頭髮中。
前文有個細節要更正:天佑不是跟著燕脂一起回來的,應該晚一步。
最近看到《慈悲城》和《九霄》,深深苦惱於神和人的距離。
80宮殤(下)
鐘聲悠悠響起。
賢妃本已闔目而坐;猛地睜開眼;側耳傾聽。
一、二、三……八!
賢妃的姿勢沒有變,似是仍在等待。
九九歸一,迴圈不息。只是那一下,終究沒有響起。
海桂一拂手;捧著紅木托盤的兩個小太監靜靜退下;望了一眼賢妃;慢吞吞開口;“奴才辭別賢妃娘娘。”
賢妃很僵硬的轉身,瞳孔微微渙散;“海桂;你告訴本宮,何人……薨了?”
海桂躬著身子;聲音中突然有了淡淡憐憫,“端妃娘娘的小皇子逝了。”
他話音未落,賢妃已撲倒在八仙桌上,嘴裡霍霍有聲,雙目圓整,眼珠突起,一片血紅,端秀的臉龐扭曲可怖。
她死死的盯著海桂,滿是憤恨怨毒。
“……本宮……好恨……”
海桂嘆口氣,“娘娘,皇上說了,他允您之事必不會變。珉皇子記你名下,與您同葬。黃泉路上,您也不會寂寞。”
手指撓著紅木桌面,凌亂血痕,有細細的血線從耳鼻滲出,心有怨念,依舊不甘,“皇上……皇上……為什麼……”
海桂已慢慢轉身,喃喃說道:“為什麼?不為你,自是為了別人。怨不了別人,入了這深宮,想要的太多,命便不是自個兒說了算。”
烏雀巷。
盛京第一煙花地。
巷內多為私寮,獨門獨院,一個鴇兒,帶著幾個姑娘,也如那大戶人家的千金一般,精通書畫,善曉音律,渡夜之資便需百金,也是盛京第一銷金窟。
一輛黑漆馬車靜悄悄的在巷尾宅子外停下,門匾上書著“夾鏡鳴琴”。馬車上下來的人被斗篷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眸靜靜的望了望門匾,眸中似是蘊了無數情思,稍一流轉,便是煙靄重重。
很大很舒適的床。
紫玉珊瑚屏榻,紅木雕雲紋羅漢床,床幔輕粉色,似桃花初綻,小荷新露,
玉人橫臥其上,姿容殊絕。上身衣衫極是整齊,卻偏偏從裙襬處露出一段粉光滑膩的**,微微蜷曲,清妍處別樣妖嬈,豔色直入骨髓。
一雙修長的手便在纖細的腳踝慢慢撫摸。
“覺兒……”吐字極輕,不掩輕顫。明眸深處煙霧更重,掩了難言的心痛。
皇甫覺垂著眼眸,吃了美人用唇銜過的果脯,在她挺翹的臀上拍了拍,語氣親暱,“寶貝,先下去。”
美人吃吃的笑,飛快的起身,經過王臨波時,羅裙輕飛,香氣拂了她一身。
她似是毫無知覺,一雙眸子只定定望著皇甫覺。
皇甫覺慢騰騰從床上下來,他只穿了暗紫常服,墨髮從耳旁散落,神情慵懶魅惑,鳳眼斜睨過來,淡淡說道:“太妃攪了朕的好事。”
王臨波將斗篷解下,美麗的眼眸蘊滿了哀愁,整個人娉婷荏苒,向前走了幾步,仰頭痴望著他,低低說道:“覺兒,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